舒心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问:“是不是我听错了?先生您说得是洗把脸还是跳支舞。”
墨先生抬起眼睛,“跳支舞。你不是对舞蹈很感兴趣吗?”
舒心听到这儿一下子清醒了,以为自己睡觉惹先生不悦,于是赶忙说道:“先生我错了。我这就看书。”说着,为了表示自己清醒了,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墨先生双臂交叉支在条案上。见她的脸像个红苹果,表情忍不住解冻,露了一丝笑意出来。他说:“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动脑子和动身体交替进行效率通常会更高点。我是说真的,跳支舞之后再。”
“啊?”舒心有些不敢相信,“可,可可,我不会啊!”
“所以我才要教你啊!”
“但是,无论是‘滑死’还是‘汤狗’都太难……”舒心凭着印象说出两个舞种的名称,害得墨先生捂着脸,笑得肩膀直颤。
舒心知道自己又丢人了,郁闷得直撅小嘴。谁知过了一会儿,墨先生却抬头笑着对他说:“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舒心想想他跟恒蕊格格聊天的样子,猜八成是因为恒蕊格格。可墨先生接下来说:“你有时候笨得可爱。”
原来是说她!
这句话明明有“笨”和“可爱”两个信息。舒心却只听见了可爱一个。她简直高兴极了,就好像冰鉴清凉的气息滋润了她整个身体一样的开心。
当下,她变得精神百倍,拉着墨先生的胳膊站起来,说:“先生,咱们先学跳舞,然后我一定好好念书!”
墨先生心说叫她打起精神来真是简单。不过他也没打算食言,顺势站起来,教她跳华尔兹的基本舞步。
别看舒心念书念得慢,但一到跟墨先生相关的事情上来,她比谁都上心。于是,她用一切精力盯着墨先生的讲解动作,一个个深深的烙印在脑海里。以至于墨先生只讲了一遍,舒心就基本能跟上他了。
墨先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道:“你念书要是有这样的劲头,没准很快就能出师了。”
舒心嘴上没说,心里却想:如果念得快就要早早离开此山中,那我还是慢点来吧。
可能为人师者都比较喜欢学得快的徒弟。墨先生教舒心跳舞的本意是让她清醒,原打算跳个二十分钟就足够了。可现在教就教了半个时辰,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觉得舒心对基本要领都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不如配合音乐串联一遍。于是他拿起唱片问舒心:“敢不敢跳一遍?”
舒心现在如飘云上,正信心十足,当即回答说:“敢!”
前堂里两个人研习舞蹈的时候,恒蕊正在浴池里盯着自己纤细的手臂发呆。她原本如牛奶般滑嫩的肌肤,如今变得惨白而缺少光泽。一切恶果,皆因吸食鸦片而起。可一旦上瘾,身体便再也不由自己控制。
她为了换取鸦片,不仅卖光了祖产,还不惜出卖**……后来她遇到了白夜。这家伙不知从哪搞来了十分高级的鸦片,吸食一次,能压抑很长时间的毒瘾。可是她没有什么白夜瞧得上眼的东西,只能出卖灵魂帮白夜对付墨之白了。
遥想多年之前,她在天真浪漫的年纪遇到了同样蓬勃向上的墨之白。那时候大家每天都忙着去投入花花世界的怀抱,还没有想过找个伴侣定下终身。
恒蕊是喜欢墨之白的。当年的他英俊非凡,气宇轩昂,即便在高大的欧洲人群里,也像明星一般亮眼。他来自中国古老的氏族,又身处先进的欧洲中心,神秘气质加上出众的头脑与学识,当真是魅力叫人无法抵挡。
虽然恒蕊出身于真正的皇族家庭,但当时清朝已经处于穷途末路,给她的钱也是每况愈下。可墨之白不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家到底有什么祖业,只知道他花钱如流水,就像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一般。
恒蕊也动过想要嫁给墨之白的念头,只是在两人熟识之后的某次闲谈中,墨之白说过家里已经给他安排了亲事。这在当时的中国是十分常见的。别看墨之白在外面玩得潇洒,等家族一旦召唤他回家,他就只有照办一条路。所以他即便是恨透了这个家族,却也无力反抗。
当时的恒蕊还没到穷途末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于是,对墨之白的态度止步于暧昧,心意一次也没有说出口。
这次重逢,如果只是简单的重逢。他未娶,她未嫁,也没有了家族的负累,何尝又不是一段佳话……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
恒蕊缓缓闭上眼睛,泪水无声顺着眼角滑落,为了失去的自由默哀。不过她的敏感也只是一下子。很快她又开始思考更为实际的问题。比如弄死舒心,获得白狐,摆脱白夜。
如果能顺手搞定墨之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照目前看来,白夜和墨之白的实力不相上下,否则白夜也不会派她当奸细。假如她在白夜发觉之前,俘获墨之白的心,让他成为自己保护伞。然后再把白狐封印到她身体里。那么既能摆脱白夜的控制,又能跟墨之白再续前缘。届时他们合力除掉白夜这个后患,岂不美哉?
恒蕊越想越兴奋,紧握住的拳头甚至要滴出血来。她从上往下一点点抚摸自己的身体,好在虽然受到鸦片的侵蚀,身段还是保持的很好。再看倒影中的面容,她自信世上比她容颜美丽的人也数不出几个来。
唯一的障碍可能就是那个尚未在她面前显形的白狐了。
一只畜生怎么能跟人比呢?她想着,不自觉的冷哼一声。
正在这时,前堂传来悠扬的舞曲。恒蕊一愣,不顾自己还没到浸泡的时间,迅速的爬出浴池,裹上红色绸缎浴袍,沿着门廊朝前堂走去。
走到门外,她并没有急着推门进去,只是趴在门缝上偷看。墨之白正带着舒心翩翩起舞。她洗浴之前刚教过舒心,确定舒心丝毫不懂舞蹈。怎么短短不到两个时辰,她已经基本能跟上墨之白的舞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