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与周瑾一块坐上了开往县城的汽车,开始了对那位车遇姑娘的寻找。本来,我准备结束这趟行程,陪周瑾回城了。但周瑾说,还是不留遗憾,即使找不到那位姑娘,也重走一趟那个路线吧。这不正是我的初衷吗?我看着坐在车窗下的周瑾,虽近中年,但穿了一身合体的运动装,精神利索,面色红润,依然显得活力十足。看着窗外闪过的黄河风光,她向我露出心旷神怡的微笑,我也发出了会心的笑。
到达新建的县城车站,换乘前往地区的车辆,班次增多,早已是定员乘坐,不能超载了。我向周瑾描绘了过去挤车的混乱状况,周瑾说,她家是农村的,为上学也曾感受过那种无座挤车的旅程之苦,有次她差点上不了车,是自己爬上车顶,从打开的通风盖处钻进去的。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勇敢女孩的形象,像铁道游击队员一样,爬上了车着,把过去的吃苦当作美味在反刍,我向她投去了敬佩的目光。她说,苦难不可怕,经历是财富。我感到她有一种年轻的心态,看来她对我发出的“我们正年轻”的劝导,是出自内心的,我和她坐在一块有变年轻的感觉。
大巴车在平坦的马路上行驶着。周瑾和我谈起了她的人生经历。高中因为偏科厉害,她没能考上大学,进入了一家企业上班,中间通过读夜大取得了外贸专业的大学学历,在企业改制中,她主动下岗,办起了自己的外贸公司,属于下岗创业者。她的公司,我去参观过,一二十个人的样子,主要向非洲出口建筑材料,因为有价格优势,干得红火。她的外语水平挺高,我见过一次她与外商的业务交涉,很流利。我这研究生英语水平的,望尘莫及。另外,通过她对我作品的点评,我发觉她的文学造诣颇深,也一定写过什么东西。我曾向她提出请求看看她的作品,她笑着摆手说,没有没有,她达不到那么高的水平,只是爱好,有感觉,只言片语可以,成不了文,也没时间,但我总觉着她是谦辞。我和她交往时间不算很长,前面已经说了,那是去年,我俩是在朋友的一次聚会上相识的,当时我们靠在一起,说了不少话。从此,我们就成了熟识的朋友,每次聚会都爱坐在一起,好像总有拉不完的话语。有次相聚,我早到了,在包间的洗手间里洗手,周瑾进来了,我听见她问“洪明怎么没来”。她不关注别人,只问我,说明她把我放心里了。那次之后,我与她的交流就深入了起来。每当遇到烦心事,遇到创作上的坎,我就用微信向她请教请教。每次,她都会给我充满正能量的直指人心的指导,我称她为心灵导师。她说,导师不敢当,但愿同路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这么有好感?我一直想问,但无合适的机会,没有开口。今天,我俩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了,可以问问了吧?我想问一问了,我开口了。周瑾唉了一声,我不知道她的这个唉声,是嫌我愚钝竟连这个都没感觉出来,还是另有隐情。她看着我的眼,说:“你没觉得咱俩的气质相同吗?”我有些迷惑,沉了一段时间,我问:“什么地方相同了?”她说:“梦与感伤——”我说:“我是这样的人吗?我不能确定我就是这样的人。”她说:“很多心里话我只有和你说得来,只有你能懂,没法和别人说,连开口都不能,我觉得我们俩是心有灵犀的。”她把我的手攥起来,放在胸前,问:“你感觉到了吗?”我沉默了很长时间,说:“你可是成功的女企业家,永远在向上的呢,我则有些消极落寞?”她说:“骨子里是一样的呢,一块磁铁的两极。”我似有所悟,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的状态,只不过是她没有公开的一面,我们在精神上是互补相吸的。我需要得到她的提升,不至坠落,她也需要我的中和,不至白热。
到了地区,我们来到一家宾馆,办理住宿,我拿出身份证,看着周瑾,周瑾一撩头发,冲我一笑说:“坏了,出门急,忘带了。”这时,前台服务员说:“开一个房间,用一个身份证也行。”我条件反射地说:“那不行,我们得要两个房间。”服务员说:“有规定,没身份证无法登记入住。”我看看周瑾,她像个小姑娘似的嘟着嘴,不言语。我拿回了身份证,说:“咱换家旅馆试试吧,两个人住一个房间不合适吧?”周瑾不说话,任凭我的安排。出了宾馆,周瑾落在了我的后面,我俩原来都是说说笑笑并肩走的。我停下来,等着她,把手伸过去,问:“累了吗?”她没接我的手,轻轻地在上面打了两下,红着脸。我心里后悔起来,我看出她是想两人住在一起的。为什么不随了她的心愿呢,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想呢?只实有些顾虑罢了。最后我们在一家管理不严的小旅馆,分别办了入住手续。(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