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月狼都记不清时间了。那时候的天空是纯净的,没有任何污染,白天湛蓝清澈,夜晚繁星点点。月狼坐在森林的深处,四周漆黑一片,寂静得像坟墓一般。没错,坟墓,这里埋藏了作为人类的他。
他仰望星空,繁星为新月作伴。
“你怎么不睡?”头枕在他大腿的少女醒来,问道。
月狼低下头,对上了少女那深邃的眼睛。不对,那还算不上眼睛,因为眼眶中缺少了眸子,只有黑色的空洞。
“月,你继续睡吧!我为你放哨。”月狼温柔地说。
“我睡够了,现在轮到你睡,我放哨。”少女也温柔地说。
“可是……”
“可是你看不见,你是不是想这样说?”
“……”月狼不敢回应,怕触动到她的痛点。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黑暗,其实比你更适合在这漆黑的环境里放哨。”
“嗯,好吧!但是你困了的话一定要叫醒我。”
“好的,你快点睡吧!”
“嗯,晚安!”
“晚安,好梦!”
他们还是像往常一样说。
好梦?那只是一句美好的问候,实际上月狼从来就只有噩梦。
入睡后的月狼又梦见了那一夜的情景。
……
村子里的人们举着火把走进森林。火把微弱的光芒在风中摇摆,像飘在空中的幽灵。幽灵拍成了一排,慢慢飘入森林的最深处。
“不要,不要,不要……”一个小孩子在竭嘶底里地呼叫。
“你闭嘴!”其中一个“幽灵”飘到小该子面前,那是小孩子的父亲。
小孩子的脸在火把的光芒中显得有些诡异。
“爸,别把我丢在这里!”小孩子哀求道。
那举着火把的小孩父亲并没有可怜他,“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也不知道那臭婆娘是不是跟人狼族私通了,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长出獠牙的野种。若不是我念在曾经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早就一刀杀了你,还会冒着危险把你带到这里!”
“为什么?”小孩子继续竭嘶底里地大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你就继续大喊吧,看看森林里的会不会过来找你。”
小孩父亲说完就把小孩子拖到一颗树旁边,用粗绳子把他绑在树上。
“好了,我们回去吧!”小孩父亲绑完了后就和其他村民原路返回,只剩下小孩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被留在森林里。
小孩子不再吵闹了,只静静望着天上的圆月。这倒不是因为他害怕引起森林中野兽的注意,而是因为他死了,作为人类的他在绝望中死了。村子里的人和作为村长的父亲带着他活下去的希望,也带着他心中的光明,走了。
就算把天上的明月换成了太阳也无法照亮他此时内心的黑暗;尽管死亡是人类最大的畏惧,但他也毫不畏惧,他只想静静地等待野兽们把自己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好让自己的血肉也成为野兽的一部分,化成最恶毒的诅咒,永远让村子不得安宁。
“嗷……!”森林中突然传来狼的嚎叫。
来啊来啊,快点过来啊,这里有你们的晚餐,小孩子打从心里渴望。
圆月已经爬到苍穹的正中,光辉从树枝之间洒下来,让躲在黑暗里的恶魔若隐若现。森林的绿色在此时都化成了碧绿的眼睛,但绿色眼神中却流露出对红色的欲望。
来啊来啊,快点过来啊,用我的鲜血染红你们的嘴唇,小孩子继续从心里渴望。
这时候,一双碧眼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欲望,从暗黑之中跳了出来。那是一头深灰的野狼,外表看起来很年轻,很强壮,足以一口就把小孩子的脖子咬断。然而,当那灰狼向小孩子扑上去时,黑暗之中又一双碧眼跳了出来。这双碧眼比其他的都要好看,如翡翠一般。
“小灰,等等!”那翡翠般的眼睛喊道。
狼竟然会说人话!小孩子不禁一惊。
他向声源看去,斑驳的月光下,一只白色的野狼慢慢变成了一位小女孩。
“你是不是我们的同类?”小女孩问。
“不是,我现在只是一个拥有肉体的诅咒罢了。”小孩子回答。
“那你嘴里的獠牙怎么比我的还长?”
“这就是上帝给我的诅咒!”
“不明白!”小女孩还小,听不懂。
小孩子若不是经历了这一夜,估计他自己也不会懂。
人在灾难中会快速成长,但最终成为什么,天使还是恶魔?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小月,他不是我们的同类,他的獠牙只不过是人类出现的返祖现象而已。”黑暗之中又走出一头白狼,但体型比之前的大很多倍。
“什么是返祖现象?”
“人类是猿人进化而来的,返祖就是有些人基因出错,一些特征退化为猿人。”白色巨狼也变成了一个人,高大的人。
“还是不明白。”
“你以后多看书,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
“哦!”
“好了,去把他解下来吧!”
“哦!”小女孩又应了一声,走到小孩子身边,伸出利爪一下子斩断了绳索。
后来小孩子就一直跟随着人狼族生活。
岁月让小孩成长为少年,也成了人狼的一员,而小女孩也长成亭亭玉立,含苞待放的少女,成了族里所有雄性人狼的爱慕对象。
人狼族是生活在森林里的原始种族,但随着人类的的发展,砍伐树木开垦耕地,森林面积急剧减少,人狼族的生存开始受到威胁。在探寻未来生存之道的过程中,人狼族里产生了两派,一是亲人派,主张亲近人类,学习人类的生存方式;二是反抗派,主张保护家园,杀死侵犯森林的人类。少女父亲,白色巨狼是亲人派的领袖,他一直在研究人类的文化,科技,还有人狼与人的异同。特别通过观察少年的成长过程,他发现人类跟人狼是可以共存的。
反抗派当然不认同他的观点,他们觉得少年之所以能融入人狼族是因为他放弃了人类的身份。若人狼族要融入人类社会的话,那他们也要放弃人狼的身份,这是他们做不到的。至于少年的选择,他自己也不想回去人类的社会,加入了反抗派。
然而,在亲人派和反抗派还没争论出结果时,人类的攻击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