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老孙迷迷糊糊睁开眼,在外边守夜总是没有床上睡得舒服,这一点他得承认,一阵冷风袭来,老孙冻得打了个哆嗦,晚上天凉,早知道他就多穿点了,也不知道现在跑回去加件衣服来不来得及。
老孙望了望身后的收殓堂,毫无动静,想来那小子该是偷偷回去了,也难怪他这么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居然碰死人,也不怕自己心里膈应得慌。
这样想着,双手撑地,想要借力站起来,却忽然感觉摸到了一些粘粘的液体,借着门廊上摇曳的灯光,老孙将手伸到眼前细瞧,红色的,带着腥气的,血?
老孙浑身一震,这里怎么会有血?难道是那小子对那死人干了什么?他就知道那小子不安好心,谁会那么恶心上赶着花钱去碰死人?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给他惹出事来了,早知道就不该收他那点钱,都怪自己,就为了贪这么点儿钱,若是老爷怪罪下来……老孙想着,身体一阵战栗。
顾不上想那么多,老孙站起来,惶惶然地推门进去,正巧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凉的,血红的眼睛,正望着一只脚踏进门的人,那样近的距离只让人觉得遍体生寒,恐惧,只剩下恐惧,再没有其他。
老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个本应该躺在木板上的人,就那样死气沉沉地站在他面前,满身是血,她的眼睛虽然望着他,里边却空洞异常,麻木的,静静地站着,嘴里还在咀嚼着什么。
那……那是……那是一块肉啊,一块带着血的皮肉啊!
老孙只觉得一盆冷水给他从头浇到尾,双眼满是惊恐,他想叫,想喊,想跑,却移不开半分,这是怎样的绝望。
“该……轮、到、你、”终于将嘴里的一块肉吞了下去,她的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却又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干枯的两块树皮在摩擦,嘶哑的,不带感情的,说给他听。
老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老孙捂着自己的脖子,踉跄着往外跑去,那里早被咬下一块肉来,血汨汨地流出,从指缝中滴落,这一幕落在她眼里,眸中的血色更盛,那股想要食肉饮血的欲望竟是止不住地翻腾。
“快来人啊!救救我,救命啊!”老孙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追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她以一种极不自然地姿势行走,像是循着血腥味而来,似乎在狩着自己的猎物。
这女人、这女人就是个怪物!是怪物!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收殓堂与下人房离得远,老孙只能声嘶力竭地呼喊,一声一声,脖子上的鲜血越流越多,他的气息也越来越不稳。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老孙的眼里出现一丝希冀,却在下一秒被扑倒在地,胸口一凉,一阵刺痛感让他眯起了浑浊的眼睛,最后一眼,是那个怪物将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塞进嘴里,那是……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