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开心文学 <>”徐灵化一听到这件事,边走边用那柄毛竹扇骨的折扇在掌心敲打着。旁边的人哪见过这样厉害的主儿,立刻不做声低下了头。徐灵化也不理会他们,走进了李焯的福喜堂,大声道:“老子的房间在哪。”
李焯一听,脸sè一下子变白了:“没有安排吗?我,我立刻就去安排。”
这是李焯第一次吓得失了分寸,徐灵化上午才入朝觐见,他现在只企盼这件事情不要闹大,上面怪罪下来,谁都吃不消。
李焯立刻找来白璟和秦苑想办法,可谁知一转眼,徐灵化已经不见了。找来找去,才发现徐灵化正坐在一块假山石上。假山石很高,一般人爬不上去,但是对于从小跋山涉水、巡游四方的徐灵化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焯要和他说话,自然是要仰着脖子。
“属下疏忽,全因属下失察,才致使您无下榻之所。”尽管出身于农民家庭,李焯却因成为李釜的养子而受到了良好的家教,礼数也周全,“福喜堂虽然并不富华,却还干净,若不嫌弃,我擢人收拾出一间上房,您暂且住着,明rì必会为您安排好住所。”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焯仰着头,看着居高临下的徐灵化,而徐灵化只是望着远处,似乎根本没把这个恭恭敬敬的男人放在眼中。过了许久,徐灵化才开口,漠然道:“本大爷是个四海为家的人,下榻之所,我自会去寻。不过说到福喜堂,依我看来,还真是个寒酸的地方。听说你是农户家出身?”
徐灵化一言击中了李焯的痛楚,见李焯并不回答,轻蔑地笑着说:“也罢,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所谓盛情款待,也不过如此。”
徐灵化此话一出,在福喜堂静观事态变化的秦苑早已变得大为光火。“实在是无理。”说完,秦苑便要夺门而出,作为李焯手下的人,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护着李焯。
“且慢。”阻止他的是白璟。
“怎么?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管不成?白璟,我还以为你会是第一个站起来去帮助李焯的。”秦苑出身于书香门第,平时格外谦和恭谨,xìng格也十分内向,若不是今rì徐灵化做的实在过分,他这样一个人也不会轻易动火。
白璟淡淡一笑:“如果现在我们出去抗议,以这位新棋圣的xìng子,事情便会闹大。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也只会治李焯一个失察之罪。况且我们这么一闹,更会成为李焯管教下属不严的证明。”
“难道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看着?隔岸观火这种事情,我可做不来。”自小熟读孔孟之道的秦苑,在道义上似乎固执得很。
“那些人不也在看着么?”白璟指了指福喜堂外那些看热闹的人,他们并非出身于诚源道场、也不是李焯的人,“觉得徐灵化可恨的不止只有我们的人。”
秦苑并非愚笨之人,立刻明白了白璟的意思。徐灵化越是骄纵蛮横,其他人对李焯的同情便会更加强烈,对徐灵化的憎恶也会加深。分配住所出了差池,自然是李焯的错误,既然这份罪责无论如何是无法洗清的,倒不如借此机会来提高李焯的威望。只是秦苑虽然明白了,却也不免感叹,连昭和弈苑这样一个清净的地方,居然也无可避免地进入了党争这个黑暗的漩涡。
徐灵化并没有闲下来,他开始带着自己永嘉派的人在昭和弈苑里逛了起来。昭和弈苑以前那些默默无闻的永嘉派弟子便带着徐灵化开始游园,这种阿谀奉承的讨好之举,意图显而易见。
不久,徐灵化一行人便来到了浣雪阁。这是一处幽静的别院,前院种着数株梨树、后院只植梅花。浣雪阁门前有草书题句两行:名应不朽轻仙骨,理到忘机近佛心。
“此处倒是清静。”徐灵化环顾了一下院落,绿荫森森,又有环曲流水,院落角处,几棵竹子看似随意而栽,却独具匠心。徐灵化长年游历四方,却从未见过如此清雅的院落。
徐灵化刚要推门而入,却被一人挡了下来。
“怎么?这里还有我不能进去的地方不成?”徐灵化的脸上颇有怒sè。
旁边的几个年轻的棋士不敢出声,一个看上去年纪比较大的棋士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门框边上。徐灵化一开始还真没注意,门框边上挂着一只绣莲花的蜀锦扇子套,里面装着折扇。蜀锦向来是进贡皇室的贡品,绝非普通富庶人家所能购得的。且蜀锦上绣着盘龙云纹,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了。
徐灵化不是那不识货的泛泛之辈,他并不进屋,只是吩咐下说:“你去告诉李焯,就说本大爷要住这。”
那年纪大的人说什么也不去回禀,颤颤巍巍地道:“这……这是浣雪阁,陆公子棋艺jīng妙,福王钦赐此扇,并亲自造此阁以供陆公子清修,因此只允许陆公子一人居住。”
其实这柄扇子并非悬挂此处,只是白璟怕徐灵化在浣雪阁闹事,才特地叫人将扇子悬挂至此,以压服徐灵化。
“不过是住一晚罢了,我是皇上钦封的,难道他一个福王也要处处与我作对吗?”徐灵化越说脾气越大,旁边的人也愈发的不敢劝了,“本大爷今晚还就住这了!”只见徐灵化只叫人把东西行礼放进屋,自己便又游向园子他处了,直至晚上才回到浣雪阁。
白璟知道李焯在为白天的事情郁闷,便陪着李焯商讨对策,忽见自己的心腹小厮阿璐来报:“新棋圣住在浣雪阁了。”
白璟眉头一皱,脸sè一沉:“不是让你们把扇子挂在门口了么?”
阿璐回道:“照您的吩咐办了,可是福王再大也大不过那新棋圣的脾气啊。他若是安安分分地也就罢了,这才一会儿,他便叫来那些青倌歌伎,在浣雪阁大肆弹唱呢。”
白璟与李焯相视而笑。
李焯喝了一口茶,雨前龙井特有的清香弥漫开来:“昨rì读了秦苑送给我的那本《左传》,有一则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如今想来倒是有趣。”
白璟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且待之。只是今天晚上,要苦了子逸了。”随后便又问阿璐,“子逸去了福王府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阿璐道:“正要回禀呢,福王府刚派人来传话,说陆公子今天喝了点酒,就不回来了。”
白璟是个聪明人,知道此事中有蹊跷,便冲李焯使了个眼sè:“子逸是咱们一手带大的,向来滴酒不沾。”
李焯点了点头,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我不大放心,璟,你亲自去福王府一趟。”
白璟点了点头。夜晚的烛光太过明亮,那婆娑的影子是竹影还是树影,已然让人分辨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