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长阶,龙瑜哼着小曲悠然而下。林逍跟在身后,好奇地看着手中这柄剑鞘深青的长剑。
入手颇沉,剑鞘古朴无华,鞘口的三分处刻着两个篆字:“青冥。”他试着拔剑,无论怎样用力,似是浑为一体的青冥剑没有半点松动。心中大奇,问道:“这剑怎么拔不出?”
龙瑜止了曲声,转过身来,青丝扎成的马尾微甩,随风飞扬,笑道:“青冥神剑早已认我为主,是我的法宝。你想拔它出鞘,除非你的修为远胜于我。不过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
“哈,你这是小看我么?”林逍将青冥剑扛在肩上,十分不服,自信满满地笑道:“终有一天我能拔出来的。”
龙瑜轻笑一声,一脸的不信。林逍眨了眨眼,望着夜空上的皎皎明月,犹似看到了云臻与月神,求道之心越发地坚定。他走到一侧,问道:“既然我们要找你的三哥,总该告诉我他叫什么,又是什么样子。”
提及她的三哥,龙瑜兴奋里透着些许伤感,道:“我三哥名唤‘龙璟’,是条修行了四百年的蓝龙,也是四海中的‘四龙真君’之一。他喜欢变化成黄衫剑客,游侠天下。曾经独闯太初山,纵横魔教,威名远扬。唉!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
林逍怀抱了青冥剑,思索片刻,道:“那会在殿中听闻他是为了救一个朋友才离家出走,你知道他朋友叫什么吗?”
龙瑜记起那天临走时,三哥龙璟跟她匆匆告别,有说过那朋友的名字,想了想,道:“好像叫剑虹。”
“看来关键之人便是这剑虹了,如果能找到他就能找到你三哥。”林逍眼中亮光闪烁,不知这剑虹何许人也,竟能让一条蓝龙私携秘宝相救,这份友谊真是令人钦佩。
“这个我早就想到啦,只是我寻访了月余,没有一点消息。所以才要你这机灵鬼帮忙。”龙瑜白了他一眼,率先走下百米石阶,朝着屋影绰绰的龙门镇走去。
林逍微笑道:“估计你是没有找对地方,你三哥那样卓尔不凡的人物,他的朋友自然也不俗。找这样的人应该去修真江湖消息灵通的地方。”
“是哪里?”龙瑜对世情风俗以及修真江湖都知之甚少,不禁好奇。
林逍穿过高大的功德牌坊,走到空旷无人,隐约有打更声传来的大街上,狡黠地笑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教我些修行功法。”
龙瑜秀眉微扬,冷哼一声,道:“你这是在要挟我么?我最不吃这一套了!有话快说,不然我可要念动锁心咒了哦。”
林逍可不想因此小事就受那万箭穿心的痛苦,耸了耸肩,妥协道:“好吧,我告诉你,打探消息最灵通的地方,莫过于那些走南闯北,又跟修真门派有所往来的独特镖局。这镇上正好有一家,名叫‘龙门镖局’。”
龙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嘛,只要你尽心帮忙,兴许哪天我心情好,也是会传你一种功法的。”
林逍呵呵一笑,不置可否,现在受制于人,只有好生忍耐,总有一天会让她刮目相看。
“好,那镖局在什么方向?我们现在就去。”龙瑜心急,想现在就去问个清楚。
林逍白了她一眼,指了指月色,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镖局里的人都睡了。”
龙瑜清丽的面颊微红,抚了抚耳鬓,道:“那就明天吧!我记得前面不远好像有家客栈,叫做龙门客栈。咦?真是奇怪,镖局叫龙门镖局,客栈叫龙门客栈,这名字可真没有新意呀!”
林逍看着纯真可爱的龙瑜,突然想起一事,侧身问道:“对了,你说你三哥是条蓝龙,那你呢?”
龙瑜瞥了眼林逍,玩心忽起,俏皮地笑道:“你猜呀!”
林逍见她一身青色衣衫,笑道:“我知道了,是青龙。”
“才不是呢!再猜。”龙瑜噗地一笑,摇头否定。觉得有这活泼的少年一路跟随,不会再像先前那样枯燥无聊了。
“金龙?”
“也不是。”
“赤龙?”
“更不是了。”
“那到底是什么龙?”
“你猜呀……。”
※※※
深夜,龙门镖局。
四下里的灯火已早早熄灭,唯独聚客厅里仍然明光四溢。
徐照廷端着一杯酒,在黄花红毯上来回踱着脚步,神色凝重,似是考虑着什么。郑杰与陈宁二位镖头坐在一侧的梨木红椅上,皱着眉头也在琢磨着事情。良久,徐照廷停下脚步,看着二人,郑重地道:“祝衡的那趟镖,我接下了!”
“大哥,此事可要三思啊!”二人一脸惊讶,相顾一眼,郑杰开口相劝。
徐照廷道:“你我都知藏天谷百年才开一次‘天玄剑演’,能参加者都是一些修真名门大派,我若不凭借九华山祝衡的‘引仙帖’,只怕再无机缘进入。
两位贤弟也知道,一百年前,我师公周乾在天玄剑演中拼力得胜,获得一柄仙剑‘赤雷’。不想还未拿到,已因伤势过重死在擂台上。当时师公孤身一人,弟子徐斌并未在身边。那谷主铁逸先生举剑传言众派:‘百年之后,周乾弟子可在百年后凭引仙帖来谷取剑。”
徐照廷顿了顿,将杯中冷酒一饮而尽,接着道:“徐斌,也就是我的父亲,为了能拿回那柄应得的荣誉仙剑,将修行功法更名为‘赤雷玄功’。可是二十年前,他突然离奇去世,没能等到今天。
听说那引仙帖一个月前发出,可我并没有收到!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如果现在不能把握此番机缘,只怕永远无望了!”
他心有悲愤,手指内劲不由得透出,酒杯化为了碎粉,洒落下来。
郑杰与陈宁对望一眼,大家意气相投,义结金兰。承蒙徐照廷慷慨,有幸修炼赤雷玄功,得窥一点大道。如今大哥有事,做兄弟的岂能置之不顾?
两人相继起身,一起应道:“既如此,我们愿陪大哥一起前往。”
徐照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微微摇头,欣慰地道:“你二人好生在家,我一人前去便是。”
“这怎么行?祝衡所托之物事关重大,恰逢天玄剑演,路上极难太平。稍有差池,便会得不偿失。何况,做兄弟的怎能让大哥独自赴险?”郑杰心直口快,那件事物一旦外泄,转眼便是灭顶之灾。
徐照廷感受着兄弟之情,心头甚暖,他洒然一笑,道:“两位贤弟放心,我自有主意,此事就这样定了。”
郑杰还待劝说,一旁的陈宁耳廓动了动,猛然抬眼看向厅外的回廊,喝道:“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陈宁素来稳重谨慎,无论在哪里,都时刻保持着警惕。他刚一发现,徐照廷已身形一闪,出现在回廊,郑杰与陈宁紧随其后。三人只见一个独臂的高瘦男子飞上高墙,向远处飞掠,依稀看到他灰白的袖口绣着只金色飞鹰。
“追!”三人施展轻功,追了上去。徐照廷修行三十余年,境界未至,还未有所法宝。郑、陈二人仅有十年之功,更是没有了。
聚客厅里,徐蕾从绘有四季名花的屏风后的内门走了出来,站在厅口看着消失在月夜里的三道人影,若有所思,喃喃地道:“赤雷仙剑……。”
※※※
龙门客栈后院的一处厢房里,一盏油灯静静地照亮着房间。祝衡坐在圆凳上,细细看着深绿折扇的扇面图画。
淡绿色的扇面上,一片云海之中,浮现着九座高低不一的半截山峰。当中一座卓然独立,傲视群峰。白云缥缈间,九峰之上隐约有着片片高低错落的殿堂楼宇。留白的地方提着一首诗词,字迹十分的飘逸。
祝衡看的入神,伸手抚摸淡绿色的扇面,忽然,一团诡异的黑火从窗外飞了进来,漂浮在祝衡的对面。从中传出一个嘶哑低沉的语声:“小子,如你所料,那徐照廷果然答应了。”
祝衡抬眼看着绿光,眉间隐含威势,淡淡地道:“叫我祝掌门。”
“祝掌门?啧啧,臭小子,若不是我帮你除掉三峰首座,你能成为掌门?”黑火阴恻恻地讽刺一声,摇曳不定的火焰里忽然伸出一只黑色莹润的骷髅手臂,手掌间握着一个深蓝色的,隐隐有红光透出的方形玉盒,放在桌上,冷冷地道:“拿去吧!如果有任何闪失,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话音一落,骷髅手臂消失不见,那团黑火飞出窗外,消失在夜色里。
祝衡看也不看那方形玉盒,轻轻抚摸扇上最高的山峰,眼中渐渐透出神光,低声吟念起那首题词:
“渺渺天道,悠悠岁月,九华千载道长生。
怀苍遗志,曳动其锋,翠芒惊世竞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