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根本没办法将药汁成功送入慕无双的喉咙,南宫皓月看了一会,便亲自将苦涩的药汁一口一口哺入,他沉默的哺完一整碗汤药,又细细的吻过她冰冷的嘴唇。
“皇兄。”
帘幕外的南宫玉泽声音颤抖,“皇兄在我年少时,曾与我说,人生在世,当着心于家国天下。江山社稷重于一切……皇兄如今,不知还记不记得?”
“家国天下。”
南宫皓月苦笑一声,手指缓缓抚过了慕无霜的眉眼,“我自然记得。”
“皇兄也曾说过,将来承继大统之时,会以万民为念,不知皇兄和还记不记得?”
南宫皓月苦笑问道:“你究竟要说些什么?”
“皇兄。”南宫玉泽的声音带着一份颤抖和万分的惶恐,“皇兄……玉泽知道你与皇嫂伉俪情深……但,假若,玉泽学艺不精,不能保住皇嫂性命,还请皇兄以江山设计为重……万万不可……不可……”
“不可什么?”南宫皓月的声音很是平静,“不可自寻短见吗?”
“皇兄?!”
“无霜现在……你有几分把握。”
南宫玉泽紧紧的皱起眉头,“若是皇嫂能撑过今晚,便有十成把握!”
“那……这些话,便等今晚之后再说吧。”
南宫皓月轻轻笑了笑,“玉泽,你要知道,江山社稷,并不只有我一人担的起……王棋若覆,枭可代之,这句话我早就和你说过,你要好生记住。”
“皇兄!”
南宫玉泽这下是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他咬着牙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坠冰窟,他的皇兄……为何要在此刻与他说这些?难不成,他是真的做了这样的打算?!
这个皇嫂,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能让他向来睿智的皇兄痴迷到这个地步?
是夜,太子府众人皆一夜无眠。
与此同时 宸王府中
“殿下。”
一个女子对着背对着他的宸王躬身行礼,她外貌上看甚是年轻,生得皮肤细腻,眉目绰约,身着劲装,虽蒙着面纱却仍掩不住楚楚风致。
如此一个绝色的美人,宸王却并不为之所动,他头也不回,只是覆手而立,沉声道:
“查的怎么样了。”
“殿下想知道的,月颜都查清楚了。”
女子取下面纱,露出雪肤花容,低声道。
“是吗,”宸王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殿下之前问的,那个忽然嫁入太子府的女人,原非中书令的女儿。她名唤慕无霜,乃是天机阁养出的谋士。”
月颜的眼睫垂下,弧度小巧的下巴微微收着,虽无其他的动作,却浮现出一种直击人心的艳态,“皇后因为忌惮殿下,专程派人前往天机阁,求得了这位女谋士,又安排了一次装模作样的选亲,实则人选早已内定。所谓缘分一说,不过是掩人耳目。”
南宫宸凌厉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厉芒,但随即微笑,语调仍控制得极稳,“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是天机阁的人,皇后可真是好本事。”
月颜道,“是,天机阁一向自负能洞悉天机,不愿与朝中往来。但却不知为何,突然愿意相助太子,还派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女谋士相助……天机阁秘闻,这个女谋士惊艳奇才,诡谲神算,若是能得到她,定然能得到天下。”
南宫宸狠狠咬牙,冷冷道:“当年我也曾亲自去过天机阁,天机阁主竟连我的面都没有见,只留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给我,哼!太子和皇后何德何能!难不成只因为是嫡子便比我高上一节不成!”
“殿下息怒!”
“说到底,这个天机阁主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徒!见太子与皇后气焰正盛,便忍不住要去贴上一贴。”南宫宸冷哼一声,表情冰冷,“不过是个谋士,再如何惊艳奇才,诡谲神算,也终究是个女人。不足为惧!”
月颜面色微凝,欲言又止,好半晌方低声道:“殿下切莫轻敌,虽然殿下也是才智绝世,但此女终究是天机阁人。
您想想看,自她出道以来,殿下这些年的苦心经营,竟然轻而易举的便被攻破。
她不声不响,便除去了殿下的许多心腹,随口一计便使得殿下得了皇上赞赏。
此等才智,也并非凡品。天机阁断不会做砸自己招牌的事,这样想来,这个女子定是有些本事的。”
南宫宸听着,不由得有几分动容,但听到最后,神色又恢复了凝肃,语气如冰地道:“你的意思是,天机阁所谓‘得其者,得天下’的预言是真的了?那么,现在拥有她的可是太子!你将本王置于何地?!”
“殿下息怒!”月颜皱起眉头,“天机阁的预言,不过是说此人智计无双,若能得她隐身为谋士,算计人心,便终有一日能得天下大权。如此一来,太子能得到她,殿下为何不可?只要能将她夺进手里,还怕大业不成吗?”
南宫宸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既然这样说,应该是早有谋算吧?说出来听听。”
月颜应了一声道:“此人心智无双,出身天机阁身手必定也不是凡品,以她的智计,殿下若是以阴诡之术谋算于她,假若做不到算无遗策,被她抓住把柄,定然前功尽弃。”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殿下以强力相迫,别的不说,只是能制住她的高手便要细细寻找。”月颜眼睫轻颤,“若是此女心性坚韧,不肯屈从,那么便是玉石俱焚,殿下仍然不得其用。
在月颜看来,殿下不如从太子那面下手,据我所知,慕无霜与太子之间的关系虽比之前强了一些,却因互生情愫更容易产生嫌隙。
若是殿下能寻到机会,在皇上面前多说几句,早日给太子安排一位合适的正妃,只怕这个谋士,便纵然诡谲神算,也难逃儿女情关,心痛如绞之时,殿下适时示好,到那时她转投殿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南宫宸的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你说的很好,不过这个适合的人选你挑中了没有?”
“回禀殿下江尚书之女江清婉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她对太子一往情深,家世也颇为般配,最重要的是……”
月颜低下头去冷笑一声,“江尚书一家,与当年震惊朝野的言侯谋逆一案关系匪浅。假如太子娶了江尚书的女儿,不仅不会有所助益,甚至会让他跟皇上产生嫌隙。到那时,殿下您便可渔翁得利,如此岂不是一举三得?”
南宫宸哈哈大笑,夸奖道:“月颜,都说得慕无霜可得天下,本王却觉得,得了你才算是真的距离夺得天下不远了。”
月颜静静的凝望着他,嘴唇颤抖,美丽双眸中慢慢浮起一层雾气,有急忙低下头去,“多谢,殿下夸奖。”
“不过。”南宫宸修眉皱起,又问道:“就在近几个月内,你安插在京中的人手都在慢慢的被慕无霜拔出,就连深埋在太子府的人都被找了出来……
这也就罢了,毕竟有慕无霜在,可是近几日,就连隐秘安插在朝中各府的眼线也被连根拔出,只剩下残存的几个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南宫宸语气不善,厉声质问道:“你这么多年的经营,竟然还抵不过一个刚来数日的慕无霜?”
月颜敛起眼泪道:“殿下训斥的是,月颜知错。”
“你……”南宫宸冷哼一声,“既然知错,还不快点去把那些线头收拾干净!若是被父皇查到我头上,我唯你是问!”
月颜起身,敛衽为礼道:“属下定然不辱使命。”
却说回太子府的一夜无眠。
也许是因为南宫玉泽的药果真有奇效,又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养在汤药里的慕无霜体质的确异于常人,如此惊险的一夜竟然平稳度过了。
南宫玉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中略有一些轻松。
“如此,皇嫂的伤情算是稳定住了,只要好生将养,再用上我师父的凝肌化玉膏,不出一个月,皇嫂定然能痊愈。”
“玉泽。”一夜无眠的南宫皓月拍了拍南宫玉泽的肩膀,“此番真该多谢你,若非有你,你皇嫂只怕真的撑不过昨晚。”
“皇兄说得哪里话?”南宫玉泽郑重道,“昨日皇兄说,此生只会有皇嫂一个妻子时,玉泽便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厉害。而今玉泽不辱使命,将皇嫂救回,只希望日后皇兄皇嫂能更加和睦。”
“我们定然会的。”
南宫皓月笑了笑,脸上有着难掩的疲惫,“只是不知道,无霜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昨日我已经派出了人手前去调查,却并没有任何结果……”
他说着说着忽然若有所思的喃喃道,“说起来……上次,你皇嫂也是忽然出去,而后受伤而归……那次她说是遇上了刺客,我便自然而然的以为是南宫宸所为。在朝堂之上还曾为此特地针对过他。
可是现在看来,这事情似乎并非这么简单……你皇嫂她,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皇兄不必太过忧心。”南宫玉泽笑了笑,“皇兄既然已经与皇嫂交心,有些事便不必藏着掖着,等皇嫂醒来,皇兄径自去问她便是!想来皇嫂一定不会有所隐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