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正站在高大的祭台前,长裙及地,一身艳丽的赤红色象征着魔族皇室的荣耀。
绯璎微微摇了摇头,把那些翻飞的思绪甩出了脑海,现在得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
每个魔族在跨越九千岁的那一天,都会在家人和朋友的陪伴下,见证自己成魔的那一刻。并且他们也需要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尽快学会适应和控制自己急剧增强的魔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绯璎就曾听说过有人因为没能控制住暴涨的魔力,失控后变成了一具只剩躯壳的行尸走肉,更有甚者直接爆体而亡。而她作为魔族皇室的一员,且身上流淌着魔皇的血脉,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获得怎样的力量。
绯璎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上祭台,上边还笔直地站着五名黑袍人,他们是来助她一臂之力的魔族长老。
“公主殿下,时辰快到了,我们准备开始吧。”其中一位长老声音沙哑地说。
绯璎又望了一眼祭台下的父亲和两个哥哥,然后点点头,在祭台中心站定。
片刻后,天色骤变,原本明亮的天空被一股浓郁的深红色雾气遮挡得严严实实,而零星落下的冰花则被突起的大风强行刮走。
注意到身旁的人绷直的身体和握紧的拳头,炎霍轻声道:“父皇不必过于担忧,有诸位长老在此,璎儿定会没事的。”
红衣的魔皇却是一言不发,目光牢牢锁定祭台上的红裙少女。
绯璎闭上眼,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变化,同时她的脑海里有无数的想法交织在一起,形同乱麻。
祭台上忽然惊起一声巨响,绯璎身上顿时涌出一道红光,冲天而起,近乎要突破苍穹。
她痛苦地微微弯下腰,双手紧捂着脑袋,瞳孔变成了诡异的红色,似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力量。
“不好,动手!”
五名黑袍的长老同时结印,四周黑气顿起,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罩子将祭台牢牢包围,把冲天的红光拦截在了罩子里。
“璎儿!”魔皇再也顾不得其他,朝着祭台冲去。
“父皇别去!”“父皇!”
炽燎和炎霍赶忙追上他,二人合力才好不容易在台阶上把他死死拽住,炽燎更是声嘶力竭道:“父皇你清醒一点!你现在去只会干扰璎儿成魔,会出事的!”
魔皇闻言,终是停下了疯狂地挣扎。他瞪着发红的双眼,注视着上方,只见黑色罩子里的红光在横冲直撞,试图冲出封锁。
“公主,不要胡思乱想!快把魔力收回心里,想想你现在最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其中一位长老咬着牙说,他怎么也没料到绯璎体内的力量居然会如此狂暴。
听到他的话,绯璎怔了一怔,她脑子里纷繁杂乱的想法顿时消散,只余下对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这种壮丽之景的无限向往。是的,她一直梦想要游遍世间各地,看遍万千美景,尝遍天下美食,这就是她现在最渴望得到的东西——自由。
“哗!”红光最终还是强硬地冲破了黑气,在空中凝聚成型,那是一只缠绕着暗黑烈焰的赤色大鸟,远远看去竟与神鸟凤凰有几分相似。
赤色的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仰头发出尖厉的长鸣后,骤然俯冲下来,撞进了绯璎的身体里。
绯璎身子一颤,红芒乍现,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时,原本遮天蔽日的深红色雾气逐渐消散,天空恢复了原样。一旁的长老们都松了口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父皇……那是……”炽燎迟疑道。
“嗯,是鬼车,传说中能够预知灾殃的魔兽。”魔皇的嗓音更显低哑,手臂还在微微发颤。
此刻站立在祭台上的红裙少女已经完成了蜕变,整个人的气质相比之前显得更为成熟和稳重。她眺望着远方,目光清澈而灵动,一头被吹乱的酒红色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宛如一匹华丽的绸缎。
炎霍突然反应过来,“啊,那岂不是跟母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炽燎用手猛地捂住了嘴。
炎霍立马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居然提起了此时最不该提起的人。
“像……真的很像她……”魔皇情不自禁地喃喃。
沉默了片刻,魔皇一步步地向上走去。炎霍本想跟上,却被炽燎一把拽住,炽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打扰他们。而祭台上的长老们看到魔皇走上来,纷纷向他鞠躬致敬后,转身识趣地离开。
“璎儿……”
绯璎听到声音,转过脸看向来人,随后微微一笑:“父皇,我成功了。”
魔皇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欣慰道:“我就知道,我的璎儿最厉害了。”
片刻后,绯璎突然抬起脸轻唤一声:“父皇……”
魔皇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只见她抓起他的左手,露出掌心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她轻抚着那道疤痕,柔声道:“父皇,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也终于明白了你的良苦用心。在成魔之前,我确实是弱得不堪一击,害得你和大哥二哥整日为我担忧,而我还用那般态度对待你们,是我错了。”
“傻孩子。”他的眼眶有些湿润。
绯璎的表情转而认真,眼神异常坚定地望着他,“但是父皇,游历六界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的我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实现它。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是现在我已经变强了,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请你相信我!”
魔皇沉默了,半晌后他叹了口气,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他低沉地说:“好,你去吧。但是三个月后必须准时回家。”
随后他又从怀里取出一物交给绯璎,“这枚玉片你拿着,若是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无论你身在六界的哪个角落,父皇都会立刻赶去找你。”
绯璎欣喜地笑了,她凑近魔皇,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谢谢父皇!”
三天后,天空中的冰花仍然不知疲倦地撒向地面,凛冽的寒风无差别地袭击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三人站在魔界与人界的交汇处,前方是由呼啸的龙卷风组成的风墙,左右连成一片远远望不到尽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璎儿,焚月你带在身上了吧?”炽燎问。
绯璎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点头道:“嗯,在这里。”说着指了指手腕上缠着的一根红绫。
为了不引人耳目,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这与她平时爱穿的红衣不同,整个人显得很是素雅。
炎霍突然拿出一顶白色的帷帽扣在她头上,并仔细帮她戴好。他一改平时调笑的口吻,认真叮嘱道:“我们魔族天生红发,这在魔界实属常见,但在其他五界就过于显眼了。你去人界后,尽量别让人看到你的头发,虽说我魔族并不像妖族那般唯恐天下不乱,喜好生事,但天生放荡不羁的性子也让那帮神仙和凡人有所顾忌,所以行事还是低调为好。”
“好了好了,二哥你今天怎么比大哥还啰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顿了一顿她又道,“对了,父皇今天虽然没来,但是你们一定要替我转告他,让他保重好身体,我会按时回家的。”
“嗯,对了,这颗银香囊给你,这毕竟是我们皇室的信物,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炎霍突然抛出一物,已经往前走的绯璎立刻伸出手稳稳地接住,然而她并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们晃了晃手,而后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狂暴的风里。
不远处的一座山上,男人稳稳地立在山:“去吧,别让她发现你,危急时刻务必护住她性命。”
“遵命!”
他身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离开时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如今人界正是秋风萧瑟的时节,绯璎从风中钻出来,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荒芜的雪山之中。
她登上一座山顶,辨认了一下方向,而后她化作一缕红烟,向着凡人的城镇而去。
……
秋阳杲杲,正午暖暖的阳光倾洒在窗边,绯璎闭着眼睛,把手搭在窗框上,尽可能的让阳光晒到自己。
她来到人界已经三天了,却一直赖在这个偏僻的山间小镇不愿离开,只因为这的空气中带有一丝清新的花草芳香,她喜欢这种在魔界从未闻过的味道。而且小镇上的人们生活得非常舒适惬意,被他们所感染,绯璎也想停下来多待几天,好好体验这种生活氛围。
这家酒楼这个角落里靠窗的位置,便是她常来的地方。她可以一整个下午都坐在这里发呆或者小憩,时而眺望远方,时而听听窗外小贩的叫卖声和酒楼客人的闲聊声,便很满足。
“哎,你们听说了吗?最近镇外的巫蓬山十分古怪,据说很多上山的人都失踪了。”旁边那桌的一个男子煞有介事地说。
另一个大汉也道:“是啊,我有个邻居前天上山采药,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家里人都急死了。”
“这事儿真玄乎,你们说,会不会是山上来了什么吃人的妖怪?”
“得了吧,别瞎说了。我在这巫蓬镇待了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这里的风水好着呢。”
听了他们的话,绯璎原本闭着的眼睛睁开来,似乎是来了兴趣。
下午,绯璎登上了那些凡人口中所说的巫蓬山,发现这里景色宜人,漫山遍野的枫叶染红了一道道山梁,如同给群山披上了火红的嫁衣。
她在山间漫步,穿过溪流和森林,当经过一处山坳附近时,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里的空气不再清新,而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如果她没弄错的话,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妖气。
又往前走了几步,绯璎突然踢起地上的一块石子,石子飞向前方,却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弹了回来。
“呵,这里果然有古怪,居然还布上了结界。”她微微勾起嘴角,好奇心促使她想要进去探个究竟。
绯璎左手结印,右手一挥,口中轻喝道:“开!”
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层透明的光罩,然后“刺啦”一声被划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刚好可容一人通过。
绯璎动作迅速地穿过那道缺口,缺口转瞬就在她身后合拢起来,恢复如常。
她伸手正了正头上的帷帽,又捋了捋帽下白色的薄绢,以确保不会被人看清自己的样貌。
然后她取出炎霍给的那颗球形银香囊,看着上面镂空雕刻的烛龙纹饰默念起咒语。这颗银色的小球里忽然闪烁起荧荧蓝光,一股蓝色的烟雾徐徐飘出将她笼罩起来,随后归于无形。而此时,绯璎身上原本属于魔族的魔气已被一层妖气掩盖,让外人无法轻易辨别。
把银香囊贴身收好后,她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