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雪林
在东湖村休息了一天,唐羽扬二人便向着巴尔乌峰出发了。唐羽扬费了好大力气才劝住一心想要跟来的小草姑娘,看着唐羽扬的窘态,怀真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巴尔乌峰看上去就坐落在玉龙湖北面,但是依两人的脚程,还是足足走了一个白天才走到山脚下。宿营时,唐羽扬终于发挥了一个好向导的作用,领着怀真来到一座猎人小屋。
这是一座简单的小木房子,屋子正中是个石头砌成的火塘,火塘里的灰烬已经冰冷,所以最近没有人入住。唐羽扬烧热了火塘,从屋梁上拿下一块风干的鹿肉,把火塘上的大锅洗涮干净,又从背囊里拿出一小袋米,切了一小块鹿肉,剁成肉丁之后混进米中,住了一大锅肉粥。二人吃饱之后,围着火塘坐下休息。
唐羽扬一直在纠结自己能看到黑气的事情,他想可能就是怀真说的浊气。但是天下之大,只有钦天监的至宝鉴星盘才能感知浊气,其他任何人,都只能在妖物褪去伪装之时才能真正确认妖物的身份。如果说自己能直接看到浊气,岂不是说自己就是个活动的鉴星盘?
“怀真师兄,”斟酌了一会,他实在忍耐不住,开始向怀真提问,“这鉴星盘只有一个吗?”
怀真瞟了他一眼,笑了,“我早觉得你有话说,原来是想问鉴星盘啊。”
“鉴星盘是钦天监至宝,至今为止只有一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世人都以为钦天监是观察星空,替帝王占卜天下气运的机构,但那只是一种伪装。如今天下承平,妖物早已不会大规模现世,无论哪位帝王,都不愿意民众生活在妖魔的阴影之下,如若民众恐慌,帝王无法对付妖物,只怕就会生变。”
“鉴星盘据说是玄天道第一代教宗用玄天碑的一部分做成的,如今不论用任何方式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这鉴星盘就陈列于神都钦天监监察司大堂之内,重有一万多斤,至于样子嘛,就跟你的腰牌是一样的。钦天监的腰牌其实就是仿照鉴星盘的样子做成的。”
“鉴星盘平常之时与普通的石板没什么区别,只有大规模的浊气出现,鉴星盘上才会有反应。”
“什么样的反应?”唐羽扬非常好奇。
“看见你的腰牌上的八个字了没有?”
唐羽扬举起腰牌,看着上面的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大字。
“如果有天灾级别的浊气出现,或者某地出现的浊气总量达到了天灾级别,鉴星盘便会发生反应。盘中会有示警字样出现,以自身为中心,八卦代表八个方位,数字代表距离,例如离三,则是距离神都南方三千里左右有浊气。”
“啊?这么神奇?”唐羽扬被钦天监掌握的这种超级黑科技深深地震撼了。
“唉,也只能说神奇了。”怀真叹了口气,“人族练气已经数千年,大顺立朝以来,甚至有天才人物发明了符器,使得普通人都能做到三百年前练气士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关于鉴星盘,我们仅仅只知道它能查知浊气,至于它如何查知,如何运作,我们还是完全一无所知。”
“就像玄天碑一样?”不知为何,唐羽扬此时想到了人类的第一至宝玄天碑。
“没错!玄天碑现在还是每年开放一次,朝廷选拔才俊观碑悟道。数千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天才都从玄天碑上悟得了自己的道,甚至玄天道的所有经典都是教中前辈从碑上悟得。但我们始终不知玄天碑到底是什么,它到底记载了多少的知识。”怀真感慨道。
“难道没有人从玄天碑上悟到如何探查浊气?比如可以看见,这样多省事!”唐羽扬大惑不解,玄天碑不是天书吗?天书应该是无所不包的吧?
“数千年来,只有玄天道首位道宗阁下领悟到了探查浊气的道术,可惜还是要借助玄天碑。”怀真叹息到,“所以才有了鉴星盘。鉴星盘本身就是玄天碑的一部分,是道宗大人用大法力从玄天碑上取下,固化浊气探查之法,上映星空,下对大地,大陆之上的浊气在鉴星盘上无所遁形。”
唐羽扬还想继续问问有没有可以不借助鉴星盘施展的浊气探查之术,却听到屋子西侧墙边传来“叮”的一声。入住小屋之前,唐羽扬在屋外设置了几道悬丝,连接着挂在屋檐的几个铜铃。悬丝挂在成人胸口高的地方,除非是人类或者是体型庞大的动物,铜铃是不会响起的。
唐羽扬刚刚站起,怀真便已经掠出屋外,他两个纵步冲进西边的树林,不一会儿就从树林里扶着一个人走了出来,这人唐羽扬却是认得,是东湖村一位猎人。
猎人满脸都是树枝刮传来的细小血痕,似乎摔倒了很多次,鹿皮衣都被石子划破了。
怀真扶着猎人进屋坐下,唐羽扬发现这个山里汉子腿软得都无法站立了,全身控制不住地抖动,双眼茫然,嘴角留下的涎水把前襟都打湿了一半。
怀真把猎人的眼皮翻起,仔细检查了一阵,说道:“这症状,似乎是受惊过度?”
“这怎么可能?”唐羽扬大惊,“刘大哥去年在山上单独跟老瞎子的整个狼群周旋了两天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受惊过度?”
怀真不再言语,用右手托起一件东西,口里念念有词,唐羽扬看的真切,居然是腰牌,他自己也有一块,当然他心里清楚,怀真的腰牌背面不会有一个“临”字。
只见怀真忽然咬破指尖,将指尖血滴落在腰牌上,代表北方的“坎”字上忽然冒出一股黑烟,黑色龙卷一般翻滚不休。怀真手腕一翻收起腰牌,身形一闪,往木屋背面急掠而去。唐羽扬略微犹豫,抄起弓箭,一路追踪怀真的脚步,也跟着跑进了树林。
怀真身材魁梧,速度却是极快,几个闪身之后早已不见踪影,但是他每次落地总是留下明显的脚印,唐羽扬一路追踪倒也不费力气,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唐羽扬的脚下,树木之间的杂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薄薄的积雪,随着继续深入,积雪越来越厚,再走了一刻钟,雪层已经漫过了脚踝。这里已经靠近树海的上沿,也是猎鹿的猎场,再往上攀登就会进入苔藓海。
怀真站在林中一小块空地上,这里积雪已经被踩成了泥浆,猎人们携带的辎重和在山上猎取的鹿肉、鹿角等大件物品被摆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圆形的阵势中间有大量的脚印,地上甚至有黑红色的血迹。唐羽扬气喘吁吁地感到,只觉得震惊无言。
“没有尸体,”怀真说道,“至少在防守这里的时候,猎人还保持了阵型。”他叹了口气,“都是好猎手啊。”
唐羽扬把周围仔细勘察了一遍,终于在距离猎人的阵型约十丈之外发现了一行脚印,这些脚印每个都大如面盆,生有四趾,趾尖有锐利如刀的指甲。脚印从树林中延伸而出,在距离猎人们十丈之外戛然而止,之后便是猎人阵型中的一片泥泞,还有血迹……唐羽扬似乎能看到脚印的主人——一只庞大的巨兽——飞身跃起,扑入猎人的防御阵型之中,弓箭、刀叉对它都无法造成任何伤害,而它的爪牙每次挥舞都会有一名猎人血肉模糊地倒地。
整个空地上没有离开的脚印,似乎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之后,交战双方都离奇的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什么野兽?”怀真蹲在唐羽扬身边,看着那些巨大的足迹,问到。这些巨兽足迹最靠近猎人们的那两个已经变成了两个数寸深的坑洞,可以想象它扑向猎人时是多么的势不可挡。
“这,是岩狰的脚印,”唐羽扬的声音闷闷的,“如果你说的关于钦天监和妖物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想,这头岩狰已经成了妖物。”
“为什么?”怀真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脚印很巨大?”
“岩狰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猛兽,这么大的脚印证明它身长超过一丈,但也是正常的。”唐羽扬整理了一下思绪,脑中回忆起妖狼老瞎子对自己扑来的恐怖场景,打了个冷颤,“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里所有的岩狰脚印,都是后腿的。”
岩狰是一种生活在高山峭壁之上的猛兽,状如狮虎,身长一丈,尾巴极为灵活,尾巴尖端生有尖锐的骨刺,形同第五只爪子。但不管它尾巴怎么灵活,它都是一种四足动物。和其他的狮虎一样,它的前爪有五指,后肢则为四趾,这里所有的岩狰脚印,都只有四趾的痕迹。
唐羽扬的心里,已经出现了直立起来那超过一丈的身躯,挥舞的双爪上的寒光,还有幽绿色瞳孔中流露出的微微嘲讽的意味,他觉得山上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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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