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杰离开之时,经过我身边,我便稍稍往后退了退,动作很小,还是被他的眼神捕捉到了,梁子杰停下脚步,站在与我不到半米的位置,千思万绪凝结在眼中,他的手举在半空后慢慢垂下,仿佛经历着百般挣扎后的妥协。
唇角浮起一抹苦涩,微微扬起,如夜的双眸像清凉的风,缓缓地说:“琪琪,我怕靠你太近会克制不住抱紧你的冲动,你能明白这样心情的我吗?”
梁子杰的话飘进我的耳蜗,抨击我的心脏,就如他眼中清凉的风,会让眼睛酸涩朦胧。
他说过,既然决定退回朋友的位置,我需要与你保持一定的距离,才能假装只是旁观者看着你哭、看着你笑、看着你幸福,我想啊,你找回了爱了那么久的人,你会幸福的啊,而我,找回了失而复得的人,也会满足的,你知道的,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他会让人找不到来时的路,在时间的轮回中忘记过去的人,这些你也能懂吗?他说,琪琪,好好照顾自己,现在有傅常川在你身边,我应该是放心的。
我的心柔软如棉,眼中绵密如丝:“我很好,真的,我真的很好。”
在把傅常川推给张黎以后,在暗无天日的日子之后,我会很好的。在傅常川已经不在我身边之后,我也会很好的。
梁子杰望着我,撑起顽强的笑,却忘了抚平深锁的眉,离开了我的房间。
那日,我对傅常川说,“我不爱你了,不爱了”之后,我再没见过他,即便思之若狂,也没再向任何人吐露这些心事。
苏菲不止一次问我,傅常川怎么没有来陪我。我总是淡淡地笑,说,他出差去了,比较急的事。
苏菲怀疑地扫我两眼,倒是没放在心上,唯一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她每晚都会抛弃马子回来陪着我。
又躺了两天,元旦那一日,我裹着齐到脚踝处的蚕茧羽绒服慢悠悠晃去苏菲的店里,路过花店时,习惯进去逛一圈,花店里的洋桔梗含苞待放,老板热情地问我是不是再包一束洋桔梗,我犹豫地摇摇头,要了一束白色的满天星。老板把满天星递给我的时候,说,满天星的花语是:梦境、清纯、关怀、思恋、甘愿当配角、真爱以及纯洁的心灵,是我最喜欢的花,不卑不亢不争不艳,却绽放自己独有的气质。
看着手中的花束,白色满天星,用天蓝色的包装纸相称,配上白色丝绒绸带,竟有着让人欢喜的美好。
临走前,我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温文尔雅的花店老板,她,宁静而优雅,就像从花田间走来般,有着与世无争的脱俗,整理花枝的模样,静逸清亮。
我便忍不住回过身问:“请问,为什么想要开一家花店呢?”
她儒雅地捋了捋遮在眼前的发,恬静地说:“我在等一个人,甘愿付此一生的人。”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老板没有回答,只是婉约一笑,我抱着怀里的花束,离开了花店。
她在等一个人,甘愿付此一生的人!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
大概也便如此吧!
而我,是不是也在等一个此生不再羁绊之人?最后化成一缕终会过去的风,冷冽也好,清凉也罢,那阵牵动我涟漪的风,已经过去了吧?
转过身时,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身边缓缓而过,里面的人正侧目,清淡的眼神倾泻一身,而他身旁,坐着那个爱他如尘的女子,女子对着我炫目地笑,就这样,望着他们,望着那辆熟悉的车子从眼前缓缓地过,疾驰而去。
雪花飘落在眼角,与温热的泪滴融合,化成冰凉的水滑落腮边,仰起头,漫天鹅毛大雪在空中盘旋、纷沓而来。
路上的车量开得缓慢起来,有行人止步,微翘下颚,感受迎面而来的雪纷落在脸颊,感受它的清凉,就像白色的精灵,越过了三季色,翩然降临了,在这一年的伊始,覆盖大地,洗去过去一年的躁动与浮尘。
某一年的冬天,我对一位男孩说:“初雪飘落的那一天,相逢的恋人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后来,才知道,这个故事的原话是,“初雪飘落的那一天,相逢的恋人会感到幸福的所在,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是天使为爱散播的流言。”传说中的天使总是这样,为了人类的美好,借用各种美丽的措辞鼓舞人心,用力向前,勇敢去爱,最后在它善意的谎言之中伤痕累累。在南方,不是每一年的冬天都会下雪的,那一年,我们没能等来初雪,只等来了分离。
遥望傅常川离去的方向,此时此刻,车内的两人是不是也会为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而心潮澎湃呢,借用初雪的誓言,许下今生不悔。
我将满天星抱在怀里,踏着轻盈的雪花,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经过一家名叫“悠悠时光”的咖啡书吧,有着欧洲小镇的装修风格,店内应景地播放着一首喜欢了很多年的钢琴曲,班得瑞的《thefirstsnowflakes》,这首钢琴曲吸引我停下脚步,站在暗红色的屋檐下,聆听店内传来悠扬的音乐,眺望眼前波澜壮阔的雪花,放空了思绪,一切声响都趋于沉寂,一切噪音都化作柔软的时光。
那个由远而近跑来之人,无声与我并肩而站,无声与我四目相对,无声陪着我欣赏旷世之雪。
他的眼如晨曦之光,柔情似水,又如星辰之夜,静如明月。
他的出现固然是好,却打乱了方才的静谧,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我的心总在惊涛骇浪中翻滚。
我注视了他许久,久到眼睛发酸才将视线移至前方。
他微仰起脸,看着纷飞而落的雪花,浅浅地说:“这一场初雪我们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你告诉我,初雪是献给相爱之人的礼物,那么是不是也可以送给曾经爱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