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说,这次朕该赏晋王些什么才好?”大燕皇宫宣德殿之中,燕帝姬平钧此时心情颇好,甚至有心情凭此打趣朝臣。
晋王大捷的消息传至朝中,朝廷之上一片欢腾。即便是是与晋王不对付的四皇子一派,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次罕见的大胜!而冯骥等晋王党更是一副喜气洋洋之态。
见燕帝心情大好,冯骥便想趁热打铁,于是上前一步道:“陛下,此番我军大破赤蒙银狼精骑,晋王殿下居功甚伟,不可不赏!”
哦?那你便说说吧,朕该赏他一些什么?”燕帝心情不错,笑着说道。
冯骥恭敬一礼,对道:“回陛下,臣以为该赏晋王,他所欲之物。”
冯骥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便为之一变,四皇子姬宫宁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底下双拳握紧,掐得指尖煞白!晋王所欲之物?天底下的人都明白,这位殿下心意所指乃是何物。于是群臣都停下手中酒盏,齐齐望向丹陛之上的燕帝姬平钧,欲看透这位陛下的心思。
果然,姬平钧听到冯骥的话后,笑容立马敛去,不露声色道:“哦?是吗?晋王所欲之物?李卿,你觉得如何。”
“陛下,微臣以为对晋王不宜厚赏,下诏褒奖足以。”李芳站起身来,对燕帝拱手道。
“你!”冯骥大怒,指着李芳的手指都不住地颤抖,“如此作为,你就不怕寒了前线将士的心么?激起了兵变你担当得起?”
“老天官稍安勿躁,卑职并未想过寒前线将士之心。凡殁于此役的将士,朝廷加倍抚恤,其子女亲人,皆由朝廷养之!凡负伤者皆加官进爵,厚加赏赐,其亲眷免除徭役,无令有饥……卑职所说,只指晋王而已。”
姬平钧听到李芳的言论,也感到很稀奇,好奇道:“此是为何?”
李芳淡淡回道:“晋王殿下已是亲王之尊,又领着尚书省左仆射之要职,位极人臣,陛下还能赏他什么?”
燕帝闻言沉默良久,是啊,自己还能给他什么?
姬宫肃身上的头衔加上来快有两手之数了。晋王、尚书省左仆射、吏部右侍郎、节制燕北诸府诸军事、飞羽军大统领再加剑履上朝、赞拜不名入朝不趋两大殊荣……如此多的头衔挂在同一个人的头上,即便是燕帝本人也觉得刺眼无比。
功高不赏!这便是功高不赏。无论赏或是不赏,其意义对自己这个三儿子来说都不关痛痒,除非自己能把那个位置赐与他!
本代燕帝治国能力在历代燕帝中只能算中流,但若是论对权力的欲望,姬平钧绝对能排前几位。他本就是皇子夺嫡上位,自然提防着自己儿子也对自己来这一手。所以这几十年便是坐看两个儿子争来斗去,甚至有时候还故意推波助澜!为的便是不让这两个儿子超出自己的掌控。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三儿子实在太优秀了,优秀到他的光芒差点盖过自己这个父亲!这对于姬平钧这位掌控欲极强的君主而言不可忍受!于是才对姬宫肃百般压制,无论其立下了多大功绩,无论其在朝中的名望多高,燕帝始终不肯松口。同时又加封姬宫肃各种官位各种荣誉来安抚他,防止其心生异志……但封到现在,终于无赏可赏。
若是按姬宫肃所想,他巴不得拿这些杂七杂八的头衔来换他朝思梦想的那一个。但是姬平钧不愿意给!
姬平钧在心中拿捏了片刻,便下了主意。他高声宣布到:“大燕有此大捷皆有赖前线将士用命,群臣吏民克忠职守所致,着有司刻录其功绩,以便论功行赏。”又顿了顿,继续说道:“晋王功高,不可不赏!朕加其食邑八千户,封其尚书令一职兼宗人府宗正,并封太傅。但晋王身上的军职确是不可再兼了,另外派人去接替吧。”
此话一经姬平钧嘴里说出,冯骥等晋王党看向燕帝的目光仿佛跟看到鬼一样。什么意思?不仅军权被夺了个干净,封赏的文职除了尚书令以外都是闲职?这也就罢了,本朝连太子都还没有,你封个太傅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晋王教鬼去?
但姬平钧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衣袖一挥,便离了座,消失在大殿之上,留下一众目瞪口呆的大臣。
而身处塞外的陀钵可汗得到消息还比燕庭更晚一些,此时的可汗大帐之中正是一片莺歌燕舞。来自西域的、中原的、东瀛的甚至西番的各色舞女,尽皆穿着暴露的衣裳,在大帐之中搔首弄姿。
漠北荒漠之地的糙汉子们哪里忍得住,一个个的目光全都凝固在这些舞女的身上,当真恨不得马上就把她们囫囵给吃下!若非顾忌陀钵大汗尚在此处,此帐之中怕是立刻要变成一片兽欲之地。
陀钵可汗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慢慢地举起了手中的金尊,这些人的心思陀钵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介意放纵手下一次,这不仅可以鼓舞军中的士气,也可以刺激手下进取之心。
座中诸撒昆见大汗举杯,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等候陀钵可汗的训示。撒昆者,赤蒙语将军的意思。
陀钵压了压手示意诸人随意,然后笑道:“诸位伯克,可有看得上的舞姬?朕这里的舞姬虽不如中原各皇宫里的水灵,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若哪位有看中的,告诉朕一声,朕便把她赏赐与你。”
“大汗此言当真?”座中一人急切地问道。众人定睛一看,此人名为契芘花颜儿,名字虽起得花哨,但确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草原汉子,且已是墨玉级修为。
契芘花颜儿大大咧咧的指着其中一个舞姬,也不问其愿意与否,直接用手一箍,将那舞姬拉到自己身边,“那我便要她!”
草原之人性格豪爽,做事也不像中原之人那般忸怩,契芘花颜儿便是如此,想要便直接说了。
陀钵哈哈大笑,摆摆手道:“给你了,给你了。”契芘花颜儿一听,大喜过望,单膝跪地作抚心状,这是赤蒙汗国中最高礼节,抚心即表达忠诚之意,“多谢大汗!”说罢,契芘花颜儿便喜滋滋地拉着那舞姬坐到了一边。
陀钵接着说道:“这次姬平钧这老狐狸,居然敢派人来盗我汗国至宝,还敢与我兵戎相见,这老儿真是胆上长毛了。”
“要我说啊,咱们就不该给他这个面子,直接发兵冲到燕京去,把刀往姬家老儿脖子上一架,问他是交还是不交?咱也好顺便常常燕宫的娘们的滋味?啊?是不是啊?各位?”
“哈哈哈,左贤王所言甚是!”
“对极!对极!”
一众赤蒙贵族七嘴八舌的搭腔道。
然而陀钵可汗见此只是笑而不语,血气方刚,如此方才是我草原上的男儿嘛!
就在赤蒙诸人饮酒为乐之时,一名斥候悄然进入帐中,悄悄递给陀钵可汗一份文报,随后躬身告退。
陀钵只是扫了一眼文报上的文字,便脸色大变,惊天地气机从他身上升腾而起,不过却是转瞬即逝。
这般地动静自然瞒不住帐中之人,众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陀钵。却只见陀钵可汗面色如常,微微笑道:“朕还有些俗事,便不作陪了,诸位伯克请自便。浑邪上师随朕前来。”
众人不得要领,面面相觑,中间有人也想到大汗离去可能与前线战事有关,不由得心中微惊。虽然帐中歌舞依旧,但众人已无甚兴致。
“大汗,您召老臣前来所谓何事?”浑邪大上师鞠了个俗世礼。他是此代大萨满教当家人,琉璃金身至境。由于赤蒙乃是一个****的草原国度,历代大萨满皆被大可汗封为赤蒙国师。
陀钵也不说话,面沉似水,只是将那封文报递到浑邪上师面前。浑邪接过文报,打开一看,也不禁大惊失色,“大汗,这?”
“仆固败了,这个混蛋!朕恨不得现在将其剁成肉泥!”陀钵恨恨道。
浑邪上师没搭陀钵这腔,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大汗,接下来打算如何?究竟是战是和?还有仆固部族该如何处置?”
陀钵捏了捏鼻梁,考虑了片刻,说道:“仆固一族剥夺六大部族的身份,全族驱逐到鱼儿海去牧羊!至于燕国......”陀钵可汗无奈道:“打不了了,如果仆固那边得手的话,还以为凭借宣州府来胁迫姬平钧求和,可仆固那混蛋辜负了朕的期望!让几万草原儿郎的血都白流了!”
浑邪点点头,仆固一族落个如此下场乃是咎由自取,没赶尽杀绝已经是给他们留了情面了。而燕国这边,虽然可惜,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大汗,您想让老臣做些什么?”浑邪上师问道。
陀钵可汗回道:“如今的情形,我军已经无力再战,唯有退兵一途,届时便需要上师留下处置与燕国的关系。同样,我汗国的至宝绝不能留在南蛮子手上,便需要上师您尽量找回。”
赤蒙与燕国现在是敌国关系,派出使臣多半要被燕庭折辱,而浑邪上师除了赤蒙国师的身份外还是天下九宗之一的大萨满教大萨满。以大萨满教的名义进入燕国却是方便了许多。
“老臣明白了,敬受大汗令。”浑邪上师再朝陀钵施了个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