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女子笑吟吟的坐在神宫的琉璃瓦上看着他,朝他抛来一个果子。
“绛颜,你比千牧那个家伙漂亮多了,要不,跟了我?”
他冷了脸,将果子扔在地上,那时身为千牧座下第一战神的她,提剑便朝她刺去。
女子轻松的躲过,不过瞬间,便站在了身侧,勾住他的肩:“跟你讲啊,这么不温柔,你绝对讨不到媳妇儿!”
“妖女!唔!”
他睁大双眼,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削瘦的脸颊被女子捧起,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嘛,这样多可爱!”
他恼羞成怒,却又在女子那精致的脸庞上挪不开眼,呜呜着,被女子捧起的脸庞,另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容易挣脱了女子的禁锢,他抬手便将落在地上的剑收入手中。
剑指着女子的心口,却被女子笑吟吟的用双指夹住。
“呐,绛颜,下次再来找你,乖乖的哦。”
……
后来,他开始不断的收到她的“骚扰”,身为神尊座下第一战神的她,自是晓得她的身份。
很尊贵的身份。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心,只是,不知从那一天开始,目光会落在她身上,喜欢看她笑着说,“绛颜,要不,跟了我?”
他晓得,她口中的“跟了我”,不过是背叛神尊千牧,投入极夜的麾下,然而。
“跟了我。”
总令他想到别处。
明明晓得她的意思,却不由自主的起了别的心思,待他察觉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输了,一败涂地。
但是,不后悔啊。
就这样,她偶尔会来寻他,他也努力的伪装着一切,但偶尔对上女子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他总会生出一种被她察觉心思的错觉,甚至是,恐惧。
……
他开始向她无意或是有意的向她透露一些神族称得上机密的事情,每当那时候,女子总是冲他眨眼,“看来这次挖墙脚成功了,绛颜,突然很心疼千牧怎么办。”
女子笑着。
只有这时候,他才会在她眼中完完整整的看到一个绛颜。
他看着她:“你高兴就好。”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说着。
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背叛神族,与魔族帝女妖娆的事情,终于传到了神尊千牧的耳中。
他身为千牧座下第一战神,千牧在之前自是将许多大小事务交与他办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一朝跌落神坛,自是有不少人上来踩两脚。
她呢?
站在魔尊极夜身后,笑吟吟的跟着极夜朝他走来,俯下身子,朝他伸出葱白如玉的手。
“走吧,这些人不敢对你做什么,敢伤你,我帮你,杀了他,若是千牧亲自来。”她看了眼极夜:“喏,我这次可是把父神带来了哦。”
彼时,他狼狈不堪,千夫所指。
彼时,她红衣灼灼,尊贵无双。
明明晓得跟她走,便成了真正千夫所指,遗臭万年的神族叛徒。
但他就那样义无反顾的跟了上去。
跟着她与极夜身后,踏着血花,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他选择了地狱,他不后悔,有黑雾随着他的迈步在他周身形成。
也是那时,他成了堕神。
再后来,就是追杀,无穷尽的追杀,她不在,有神族的奸细混入魔宫,他狼狈的逃窜。
他狼狈不堪的躺在一处屋子内,气息奄奄。
然,依旧是她救了他。
就那样,不顾他一身血污,馋着他,将追杀他的人打的魂飞魄散,踏着那些人的鲜血,他与她回到了魔宫。
他成了祭司。
魔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祭司大人。
一个堕神,成为祭司,引来了不少魔族贵族的反对,她依旧笑,却将那些反对的声音一一抹去。
她看着他,收了那无时无刻都有着的笑意。
“绛颜,你是我的人,所以,他们动不得,伤你,便杀,不尊,便杀,异心,依旧,杀。”
三个“杀”。
他给了他权力,仅次于她与魔尊极夜的权力,凌驾于十三长老的权力。
……
他与她更亲近了,成了她唯一的剑。
他看到了诸多不一样的她,骄傲,张扬,委屈,愤怒,炸毛……
她经常被魔尊关禁闭,她跟他诉苦,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张牙舞爪的抗议着她父神的“暴政”。
那时候他总会笑着摸摸她的头。
说着,“乖。”
他恋她,喜欢看她像个小公主一样肆意。
他忘了他听到她堕入轮回道时,他的心情。
是震惊?是崩溃?还是心如死灰?
可是,也不过是成了一个傀儡,他成了真正的魔,他将整个魔族牢牢的攥在手中,利用他的所有,去寻她的消息。
他以为此生不见,然而,在看到妱娆出生的那一刻,他才看到了希望。
他亲自为她准备一切,成人礼,册封仪式,生辰宴……
然而,偏离轨道的,是她爱上了神族的一个神君,为了那人,被天罚打成重伤,昏迷整整三百年,刚有人向他禀告她苏醒,他匆匆忙忙跑过去,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冰棺。
她又跑了,去寻白笙。
他本准备去神界,将她带回来,可是,却看到那个禁术,置死地而后生。
他对妱娆与白笙的恩怨情仇冷眼旁观着,甚至,亲手设计将妱娆害死,那时,他是有能力将妱娆从白笙剑下救下来的,可是,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因为,他要的,自始至终就不是妱娆。
他没有替她杀了白笙,他以为,待她归来,她会亲自动手,让那人魂飞魄散亦或是生不如死。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
他高高在上的,尊贵无双的殿下,会对那人动心,甚至因为他“杀”了白笙,直接对他出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没有去地牢将当时重伤的白笙杀了的。
他等了数万年的殿下,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却和妱娆一样,为了一个叫白笙的人,不惜将自己的骄傲踩下。
他不喜欢白笙,厌恶白笙。
于是,他答应了魔尊极夜,瞒下白笙身受忘尘控制的事情,可是,失败了。
她发现了。
于是,千牧寻他合作时,他几乎是一口答应。
为了破虚,为了殿下的命。
开战那日,他如愿以偿的算计了他的殿下,对殿下下了毒,甚至封印了殿下的灵力,将殿下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在殿下认出破虚时,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殿下眼中有愤怒,震惊,甚至是崩溃绝望划过。
可是,本已经认命的殿下中在看到那一抹白的时候,却像再次拥有了生命。
他和白笙打起来,然而,他的殿下朝他走来,为了白笙,放弃骄傲,朝他低头,弯腰,道歉。
他颤抖着,只是朝他的殿下提了一个要求。
“抱抱我,好吗。”
殿下抱住了他,不过片刻,他便推开了殿下,他怕他会后悔,然后沉沦于这个怀抱的温暖。
他将解药交出去。
希望他的殿下永永远远不会知道,所谓的解药,不过是他的神印甚至是魂魄献祭所得。
毕竟,能让殿下那么强大尊贵的人失去灵力,世上几乎没有药物会如此有效。
他跪在殿下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殿下,绛颜永远是您的骑士,愿为殿下手中剑,一切肮脏丑陋都由绛颜来做,殿下尊贵无双,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干净的人。绛颜的命,是殿下的,也求殿下,好好的,在乎自己好不好?”
他是这么说的。
也是事实。
他的殿下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不需要为了一个白笙,放下尊严与骄傲。
最后,就是灵力与一点点神识被虚无的力量抽走,他艰难的抬头,看着他的殿下。
殿下,绛颜,喜欢你。
然而,终究,他没有说出这句话。
殿下,绛颜永远是您的骑士,生也好死也罢,绛颜,此生不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