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其他人听了这句话立刻七手八脚的把大妈给扶了起来,让她坐在沙发上。广播上广播着寻找医护人员的广播,几分钟后,乘务员带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匆匆赶了过来。大妈趟坐在座位上,依旧没有什么意识,无论别人怎么呼唤也没有半点反应。
医生过来仔细检查,还探了探大妈的脉搏,最后站起身松了一口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抿唇道:“只是低血糖。赶紧谁身上有糖,给她吃一颗,有没有热水,等会儿让她喝点。”
陈潇婕这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手忙脚乱的从包里面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因为一直带着肖安,她已经习惯了在身上放两颗糖以备不时之需。
医生接过糖果,熟练的将糖喂到大妈的嘴里。隔了好几分钟,大妈才恢复了意识,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的神情还有些虚弱和迷茫,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晕倒在了车里。她瞧见周围的人都盯着她看,口干舌燥的开口:“怎么了?”
有个好事的男生嚷着:“大妈,你刚刚晕倒了。”
大妈这才明白过来,她咳了两声,有些抱歉的看着其他人:“不好意思,我这是低血糖,老毛病了。今天晚上赶火车没吃饭,身体有些不舒服了。”
医生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周围的人见没事了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陈潇婕担心大妈还会有什么问题,从包里面掏出刚刚在便利店买的方便面递给了大妈:“虽然不是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大妈你先吃点吧。”
大妈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感激:“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好人。你爸妈一定很幸福。”
陈潇婕听到这句话有些难看的笑了一下:“难道你不幸福吗?”
大妈一边撕扯着塑料包装,一边叹了口气:“人老了,被嫌弃了。我有个儿子,现在结婚了,住在c市。平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面,好不容易来这里看看他们,儿媳妇又不待见我。老了老了,没用了,谁都不喜欢。我现在又病了,低血糖,还有胃病,自己都顾不上来,更帮不上他们的忙,自然是不受待见。”
陈潇婕听着大妈絮絮叨叨的叹息声,心里面也是越来越不是滋味。这段话似乎不管怎么说,都和他们家的情况差不了多少。她忍不住想要为她的儿媳妇开脱:“说不定他们并不是这么想的呢?”
大妈起身去车厢一头接开水泡着泡面,回来又接着和陈潇婕说:“是嫌我们家给的钱少。我们家本身也没多少钱,但我总觉得我要自己留点钱以防万一。现在不比之前,儿子媳妇总在身边,有个头疼脑热的转身就能照顾。现在一年都见不到两次,我和我家老头子能靠谁?还不是只能靠自己?现在还能动,以后不能动了,有点钱也能去养老院什么的,不至于烂在家里。”
陈潇婕抿着唇,抱着怀里的肖安,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你要对他们好,他们以后自然会好好对你的。”
大妈摇摇头:“都说养儿防老,依我看,现在谁都靠不住。他们自己生活都顾不得了,哪里还能管得到你?还是以前好啊,儿子孙子都在身边,每天热热闹闹的。现在啊……冷冷清清,都是混吃等死咯……”
陈潇婕不说话,大妈接着说:“其实我们也不要个啥,就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有什么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我这一病了,家里好多事儿都得我家老头子做,现在还能做,再过个十几年,哪里还能做的动呢?特别是我,病了以后整天就想着以前的事情,就想着要是儿女都在身边啊,病也要好得快些。你现在才刚当妈妈,还不懂,等到以后你儿子成家立业了,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陈潇婕一句话都没有办法说出来,她觉得这个大妈似乎是另外一个田英。又或者说,其实这世上大部分的婆婆都怀着同样的想法。她看着怀里面依然睡得香甜的肖安,有些疑惑,等到以后肖安结婚了,她真的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婆婆吗?
旁边的大妈也不再说话,专心的吃着泡面。她的脸色依旧还有些苍白,大概是因为胃里不舒服的原因,皮肤也是病态的蜡黄。她拿着叉子的手还有些抖动,吃了两口,便停下来咳上好几声。
她的病似乎并不算重,可也许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却显得格外的虚弱。陈潇婕突然想到田英,肖泓一直说她病得很严重,她一直很难想象田英那么一个强势的人病倒到底是什么样子,可看到面前这个大妈,却又似乎并不难以想象了。
她从未想象中他们父母生病会是怎么样的情景,因为虽然他们嘴里不停的说着他们已经老了,可是在潜意识中,他们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他们应该是不会生病,不会倒下的,他们是他们的后盾,似乎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他们回头,他们就在身后给与他们最深重的支持。
她闭着眼睛,本来觉得会睡不着。可是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她居然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动车摇摇晃晃的,让她的梦境也跟着不停的摆动。她的眼前一会儿是她小的时候,陈建国和徐清菊年轻的模样,和他们现在差不多,自信而美好。一下子就是他们在她面前躺下,她冲过去,才发现他们早已经白发苍苍,不复当年健朗。
她从梦中惊醒,动车轰隆轰隆的开进了隧道。周围的人早已经进入了梦想,就连旁边的大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她觉得睡不着了,只能睁大眼睛躺在座椅上盯着车顶的行李栏发呆。
肖安大概是被隧道的嘈杂声给弄得有一些不舒服,他在陈潇婕的怀里面不停的拱动着,企图寻找一个舒适的姿势。陈潇婕也抱着他动了动,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她这次回来并没有跟徐清菊他们说,她不知道她不说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匆忙还是因为不愿意再和肖家起冲突了。
她想到刚刚大妈说的话,又想了想平日里田英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田英也是因为觉得他们并不会好好照顾他们才坐的这么过分?她不明白,也想不通,只能够把这些想法通通的扔出脑外,暂时不去触碰。
她也没有告诉肖泓她回来了,更不知道等会儿肖泓看到她出现在他们家门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会高兴吗?还是会觉得她是故作姿态?她甚至有些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出现在这趟车里。
这突然的决定的到底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还是因为她对这个家庭的不舍而做出的让步。
她觉得她的整个脑袋都是混乱的,她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明白肖家的立场,她甚至不知道这次去肖家到底是对还是错,更无法预计这一趟旅程的结果是对他们家的再一次失望还是能够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了,这一切都是未知数,这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在她到达他们家的那一刻才会揭开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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