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客气的扶起他,“舒掌柜客气了。这次多亏舒心帮了大忙,要谢就谢您当年的善举吧。”
舒掌柜红了眼眶,拍着舒心的手,连声说好。舒心想着自己也就是抱了抱小熊猫,墨先生竟然会在父亲面前如此抬举自己,真是大好人。
等舒掌柜走了。舒心扭捏着到墨先生身边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啦……”
“你是没做什么。”墨先生正襟危坐,好看的眼睛朝她一白,“关键时刻就晕了,还是九节把你扛回来的。”九节一愣,急忙吐着舌头做力竭状。
舒心吐了吐舌头,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那瓶子妖精呢!”
墨先生看着小院子,许久才说:“没了。瓶子碎了,她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舒心张大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这女妖精可是杀死过很多人的,即便瓶子不碎,师父也会消灭它的吧?可是……她还记得自己昏迷前,女妖精碎裂的情形。心里酸酸堵堵的很憋屈。
她又问:“那个男人呢?”
“死了。他的命本是梅瓶给的。”
心中的感觉再憋不住,舒心捂着脸哭了起来。
“舒心。”墨先生开口,“你怎么看这件事?”
舒心只觉得难过,她不敢告诉墨先生自己的心情,慌忙摆手,“我没什么见识的。师父不用问我。”墨先生点点头起身进屋去了。
接下来几日,此山中又闲了下来。墨先生只在吃饭的时候露面,其它时间都在里屋呆着。舒心照例做些日常杂事。她在书架上找了一些关于古董鉴赏的书籍,闲来无事就看看。
有天夜里,她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看见瓶中妖精坐在回廊上,月光穿透她的身体,飘飘渺渺的,似乎时间也跟着静止了。
妖精没说话,抬头看月亮。舒心迷糊着也没说话,不过她想起墨先生的问题,也忍不住问自己。那个利欲熏心的负心人和杀人的女妖精是谁罪不可恕?她如此心疼瓶中妖精究竟对不对,她毕竟是个人哪。
第二天天亮后,她想问墨先生,精怪死后有没有灵魂。不过犹豫再三还是没敢。
足足过了半个月,梅花落尽,满山翠绿的时节,山中来了一位贵客。
舒心打开门的时候,被清亮的光晃了眼,细看才是一身白色西装,神采熠熠的李公子。
李公子对舒心并没什么印象,猜测道:“听舒掌柜说爱女在山中学习,想必您就是舒心小姐吧。”他笑起来,有说不出的贵气,跟病重时候相比简直派若两人。
舒心忍不住傻笑起来,“是,我就是。啊,可不住在这。就是偶尔上来学习的。”
李公子听她语无伦次的辩白,忍不住又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墨先生救命之恩,未经提前通报还请海涵。”
舒心忙将人引进院落。九节见来了生人,便就地卧倒装成普通小熊猫。
舒心只能端茶倒水,在帘子外恭敬的请墨先生出来。
不多时身着黑色大袍的墨先生出来,看了李公子的第一眼便说:“恭喜公子大病痊愈,看来身体尤胜从前。”
李公子立刻深深一拜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墨先生对着桌上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公子今日前来,有什么事吗?”
李公子掏出一本精致的帖子,双手呈给墨先生,“鄙人下周将迎娶白梅姑娘,还希望先生作为上宾莅临。当然,舒心小姐也请一起前来。”
舒心听闻忍不住叫出声,“真的吗?你可以娶她?”
李公子坐得笔直,温厚的笑着说:“多亏大难不死。家母对在下的约束又少了许多。当然,白梅自然换回之前的名字。对外只宣称是没落官家小姐即可。”
想来也只有这一种法子。舒心点点头,心想这次的事多少有了个好结局。
墨先生开口:“公子的心意我领了。不过墨某山人一个,不轻易下山。还请海涵。”
李公子听后诚恳答道:“尽管在下十分希望先生能出席,不过先生是恩人,一切看您方便。”
舒心在一旁凑趣道:“反正我一定去……我跟我爹去。”
李公子朝她一笑,“那是自然。届时李某当恭迎小姐。”
正事说完了,李公子却并没有告辞的意思。手指沿茶杯的边缘轻轻摩擦,似乎在踌躇什么。
墨先生又问:“可还有什么墨某能帮上忙的事情吗?”
“唔……”李公子抬头欲言又止。想了想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白丝绸袋子铺在条案上。他伸出白皙的手一点点将袋子抚平,似自言自语地说道:“袋子落在我家了。刚得到瓶子的时候,我见它质地细腻,便做了个袋子,在运送途中免得它被摩擦了……”
墨先生问:“你可是想再看看梅瓶?”
“可以么?求先生成全!”他几乎要跳起来扑到墨先生身上。
墨先生站起来,到后屋去去了装梅瓶的盒子出来。
舒心记得梅瓶已碎,又见李公子一副痴迷的样子,怕他受不了钱财损失的打击,慌忙拦道:“公子!还是别看了吧!”
李公子伸向盒子的手一滞,神色复杂的看向墨先生。
墨先生像是洞悉了什么,帮他打开盒子,“看吧。由它而起的心结,也要从它解开。”
盒子里装满了白色的碎片。李公子拾起一片,拇指指腹在滑腻的瓷面上摩擦着,像是……在抚摸心爱之人的皮肤。他坐了许久,几乎把每块碎片都反复摩擦了许多遍。最后,他将碎片一块块装进自己亲手做的袋子里。他抬头征询墨先生,“我想把它埋了,可以吗?”
舒心原以为他是心疼钱,听说要埋瓷片,不禁惊道:“她又不是人,埋了……”
墨先生抬手打断了她,“李公子自有他的道理。你陪他,把瓷片埋在前院的梅树下吧。”
对先生的命令,舒心哪敢说个不字?忙引着李公子到院子里去了。
李公子慢慢的铲着土,似有万般不舍。舒心膝盖酸疼,心里更是好奇得要命,扭捏再三终于问:“李公子。你为什如此厚爱这个梅瓶?”
李公子凝视那洁白的绸袋子半晌才愣愣地说:“这是个神奇的宝贝,因为它,我的人生遇到了一系列历险,至今想起来都以为是个梦!”
舒心一把夺过铲子,“你说你说,我给你挖!”
李公子站起来直了直腰,摸着空无一朵花的梅树,悠悠回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