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舒心一愣,“是啊。”
墨先生笑着走远了。舒心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是说她平日里看着像丫鬟呢!
舒心撅着嘴,紧跟在父亲身后往酒店里走。别看舒心偶尔会骑车上街,酒楼她可从来没有来过。她虽然极力让自己的表情不紧绷,但跟在父亲后面亦步亦趋的小碎步,和永远盯着父亲脚后跟的眼神都出卖了她。再加上酒楼里有一些见大姑娘出门新鲜的男人,仗着微醺向她投来**辣的目光,这些都叫她十分不自在。
似乎走了很久,穿廊又上楼的,还没走到他们要去的房间。楼上都是包厢,散客少了许多。舒心壮着胆子抬起头,流光溢彩的水晶灯简直能晃瞎她的眼睛。她抬着头张着嘴聚精会神地看着吊灯,一不小心踩掉了父亲的鞋跟。
“你看着点。”舒掌柜提着鞋责怪,墨先生侧头看了她一眼,身体往旁边一让,叫他们先行。舒心吐了吐舌头,趁机掺着爹的胳膊,在跑堂的引领下进了他们的包间。
包厢里早已来了两个人。还没等人都进全,正座上的人便早早的站起身来。
舒心猜那个恒蕊格格应该穿着旗袍什么的。但没想到她穿得竟然是衬衫马甲和长裤。这种装扮在舒心眼里可是相当惊世骇俗的,纵然十分爽利不凡,她也不敢穿。再看恒蕊的容貌,舒心倒觉得父亲说的大家闺秀并不是谬赞。
恒蕊格格浓眉大眼,看起来英气十足,头发烫着卷,又很是妩媚。她并不像城里姑娘脸上盖满铅粉,小嘴涂得殷红。肤色健康自然,唇色也是淡雅而不夸张的。
按舒心预想,她这么有钱,一定会是珠光宝气的。而实际上,她只在耳垂上点缀了两颗小小的祖母绿耳钉。白色衬衫领口配上同色同款的胸针罢了。
这么简单的配饰非但没有降低她半点贵气,反而让人把注意力更集中在她的容貌神态和举手投足上来。看见她舒心突然明白,有一种人气质是刻进骨子里的,比如墨先生,比如恒蕊格格,她跟墨先生是“一类人”。
恒蕊没什么架子,走过来跟舒掌柜握手。舒掌柜笑得褶子堆满眼角。走到舒心面前时,舒心情不自禁的微微弯了膝盖,但随即想到自己也应该跟她握个手的,于是神情有些尴尬。恒蕊愣了一下,马上拉她起来,亲切的抓着她的双手说:“这就是舒心妹妹吧,很高兴见到你。”
她声音夹杂着一丝鼻音,听上去有莫名的性感。舒心忍不住回:“我也很高兴。”她来之前曾反复告诫自己,一定不能轻易被收买,结果见到恒蕊就全都忘了。
墨先生最后进来,看着恒蕊惊讶的表情颇有些得意的说:“好久不见。”
恒蕊兴奋的用双手挡住嘴,眼睛猛看其他人,仿佛在说谢谢你们给我这样的惊喜。
“chares!”她声音提高八度,张开双臂高喊:“ehere!”说着,给墨先生一个大大的拥抱。
墨先生竟然也毫不扭捏的抱住了她的后背!
这回舒心眼睛睁的比九节还圆了,要是再使点劲恐怕都能掉出来。
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平日里挑三拣四的墨先生。她忽然觉得自己对墨先生完全不了解。
恒蕊抱着他开心的跳着,过了好久才松开手,十分大方的跟其他人介绍说:”我跟之白以前一起在欧洲留学。那个圈子很小的,我们差不多天天混在一起。刚才有点失礼,大家请见谅。快,大家入席吧,不要客气。”
大家依次坐好。因为圆桌太大,他们只有五个人,其中的一个还是恒蕊的丫鬟不能上桌。所以有大半张桌子没人,舒掌柜坐在恒蕊的左手边,墨先生坐在她的右手边,舒心坐得离她最远。
丫鬟给各位倒茶,恒蕊先敬舒掌柜一杯,感谢他牵线周旋。紧接着又敬墨先生说:“之前没想到给我翠羽的竟然是你,否则,我就直接去找你要了。”
墨先生学她的口气说:“之前也不知道是你卖点翠,早知道我就买了。”
恒蕊立马认真地说:“你要是买,我就回绝那边的买家,优先给你。”
墨先生摇摇头,“这样的宝物,我可买不起。我还以为你会白送给我。”
恒蕊忽然脸色有点难堪,没有接下去。墨先生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忙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是急着用钱么?”
恒蕊很快调整好情绪说:“没什么。我阿玛死的那几年确实有些捉襟见肘,现在慢慢好转了。”
她不想说,墨先生自然也没有强求,只是认真地说:“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不要客气。”
恒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听到这话,也大方地举起茶杯说:“先谢谢了。”
酒菜依次端来,大家热热闹闹的吃着。恒蕊给舒心讲了许多墨先生留洋时代的趣闻。起初墨先生顾及形象还多次打断她,到后来他自己似乎也颇为怀念当初的时光,也开始说恒蕊的糗事来。
舒心认真地听着,仿佛看见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墨先生。夜不归宿,喝酒打架,坐车船游遍欧洲,甚至还有参加舞会追姑娘。跟她听说过的洋人青年没什么两样。但他现在过得是寂寥而暮气沉沉的生活。若不是有恒蕊作证,她实在是不相信,墨先生经历过那样的生活还会选择现在这种半隐居的生活。
酒足饭饱,恒蕊和墨先生又喝了两瓶洋酒。墨先生没有撒酒疯只是颧骨上多了两片粉红。而恒蕊则像一朵燃烧的玫瑰,大声说笑,眼睛亮得快比上水晶灯了。
她们讲的西洋的生活方式,舒心一样也听不懂,但她听懂了恒蕊话里说了多次的“身不由己”。可能时代的变迁对她这种旧时代贵族的冲击,远比对平民百姓的冲击更大。否则她也不至于变卖家产,抛头露面吧。
宴席撤下后,终于轮到宝贝登场。恒蕊让丫鬟拿出一个圆形的帽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分珍贵的红木盒子。丫鬟小心翼翼的打开,恒蕊转过来给众人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