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心听了他的叙述,虽然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妖怪,但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墨先生表情严肃,质问道:“你只为了你的私心,就残害这么多生命。你可知你儿子愿意看到你堕入魔道吗?”
冰雪仙人大喊:“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儿子他又醒不了了!”他说完,自己却愣住了,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又狂笑起来,“不对不对,还来得及,还来得及。”
说着他大吼一声,拼命挣脱阴阳鱼的束缚。朝冰雕一头扎去。
“哈哈,我怎么忘了,我也是一个魂魄啊!”他笑着,将自己身的光融入冰雕。眼看着冰雕的肤色渐渐变为肉色,他的眼睛也要慢慢张开了。没想到这时,冰雕体内原本融合的灵魂突然骚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驱赶着又纷纷离开冰雕。
冰雪仙人也被推了出来,他又化成老头的模样,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千的灵魂蜂拥而出。
墨先生紧紧搂着舒心,一动不动的看着冰雕。只见硕大的冰雕化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光点。
墨先生像是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伸手一拂,一道白光闪过。那个小小的光点,变成了一个发着光的年轻男子,跟冰雕一模一样的男子。
“……儿子……”冰雪仙人难以置信的望着男子,忍不住老泪纵横道:“是爹没用啊。爹攒啊攒啊,过了两千年也没有攒够啊……”
发光的男子上前跟他紧紧相拥,说:“爹。你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我重生。可是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爹,咱们一起走吧。”
冰雪仙人泣不成声,再次紧紧搂住了发光男子。
那男子冲墨先生说:“家父罪孽深重,纵使我跟父亲化为虚无也难以弥补。只请法师替我们超度一下这些亡灵。多谢……”他说着抱着冰雪仙人渐渐的消失了。
墨先生叹了一口气,舒心含泪问:“这……怎么办呢?”
墨先生道:“只能我送他们一程了。不过最重要的是,先出去。”
天将黎明。九节盯着墨先生,圆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剑盯着舒心,紧紧攥着剑柄。墨先生身上的花丝终于全部枯萎,而他眼里的光也慢慢的淡了下去,变成毫无生气的白色。
看来,是回不来了吧……
恒蕊伸手轻轻碰了碰墨之白。不禁想起,他穿着礼服跟自己跳舞的样子,泪水再次打湿眼眶。
剑突然出声说:“别哭哭啼啼的,还没有到放弃的时候。”
九节听了,拿小爪子蹭蹭鼻子,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正这时,墨先生的手指头突然动了一下,舒心也响亮的打了一个打喷嚏。众人难以置信的面面相觑,笑容不约而同的爬上脸颊。
“太好了!”恒蕊忍不住搂住墨先生的脖子。剑也连忙把舒心搀扶起来。九节则是一会儿跳向左一会跳向右,不知道往那边去好。
舒心慢慢揉了揉鼻子说:“……好像感冒了。”九节听完,“唰”的一下扑到她身上,拿舌头舔她的脸。
舒心搂着九节笑了两声,突然醒过来似的叫到:“先生!先生回来了吗?”
墨先生正抱着大哭的恒蕊,只顾得上笑着朝她点点头。
恒蕊的脸冲着墙壁。因此没有人看见她脸上表情的变化。墨之白活过来的一瞬间,她很高兴,是真心的高兴。可当她听见舒心的声音的时候,就不那么高兴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围坐在一起喝茶压惊,顺便讨论如何处置这冰鉴。
墨先生说待他处理好里面一千个人的灵魂,冰鉴就又变成了普通的古董,照例是还给舒掌柜的。说到舒掌柜,墨先生还忍不住开玩笑说:“舒心,叫你爹别再往此山中送东西了。咱们家里可再也盛不下妖魔鬼怪了。”
舒心也连连摇头说:“我一定告诉我爹,我要再看什么就下山去!”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了一眼墨先生,但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墨先生看在眼里,问:“有什么事?”
舒心摇了摇头,又闷头喝茶。其实她突然想起来在幻境里,墨先生的父亲去世前说得那番话。从她在此山中待的几个月,已经明显的能感觉到墨先生在这里并不开心,似乎是为了什么强迫自己留在这里,还要完成什么重要使命似的。
有过这次经历,她大致能猜出,曾经无限推崇西方现代生活的墨先生留在此山中的原因是因为父亲的遗命。因为他并非出于自愿,所以才一直很压抑很沉闷的生活着。可经过这次冰雪幻境的经历之后,他看到了深埋在记忆里却从没敢正视的画面,听到了父亲真正的遗言……他,还会继续呆在此山中吗?还是回到欧洲去过他梦寐以求的生活呢?
恒蕊自然不知道那两人在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准备就这么放过舒心,于是她故意装作好奇的问舒心:“这么说来,这个冰鉴妖怪打着实现愿望的旗号?舒心你的愿望是什么?最后实现了吗?”
舒心以为恒蕊格格只是无辜被卷进冰鉴,于是十分歉疚的说:“只是一个很自私的想法。不过通过这件事让我明白了,白日梦真是害人匪浅,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轻易受到诱惑了。这回还连累格格跟我一起受难,幸亏您并没大碍,不然我非得后悔死。”
恒蕊格格刚要追问,只听墨先生说:“能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枉咱们经历的凶险。”
恒蕊没想到舒心的话竟然得到了墨先生的认同。只得强装笑脸问:“之白,你经历的凶险又是什么?”
墨之白想了想说:“都是之前自己造的孽。”
恒蕊听他这么说也不敢接着问了。她没再说话,可是墨之白却接着说起来,“我以前无比怨恨这里。我认为是这里剥夺了我的自由和未来。所以,虽然按照父亲的遗命肩负重任,却从没有真正的努力完成过。我之前总是想,在死之前就这么混着吧,反正使命也完不成,大不了就是死,一死百了。”
舒心从没听墨先生说过如此沮丧的言论,大大吃了一惊。
墨先生喝了一口茶,自嘲的一笑说:“可是……我在这个噩梦一般的幻境里,看到了父亲临死的情景。听到父亲让我去追求自由的生活。”
恒蕊听了,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攥成拳头说:“既然这样,咱们回法兰西去吧。重新开始咱们的人生,你可以继续学习工程学,做一个了不起的工程师!”恒蕊如此说,她也真是这样想的。只要墨之白停止集齐四神,放弃阴阳家的责任。他就不再是白夜的竞争者了,纵然他们有深仇大恨,逃到地球的另一端,白夜也鞭长莫及啊!
可墨之白看着她,认真的摇了摇头。他说:“不。我一直以为我会希望摆脱枷锁。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我的骨子里到底还是留着墨族的血的。我从没有如此想要完成使命,从没有如此想要实现父亲的愿望。我,已经成了此山中的一部分。这才是真的我。”
恒蕊听到后来只剩下耳朵里的嗡鸣。她知道,这是因为绝望。
墨先生低头看了看茶碗里自己的倒影,眉宇间虽然有些疲惫,但眼神却是阔别许久的坚定。
抬起脸,倒是把恒蕊吓了一跳。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几年前的他似的。
“恒蕊。”墨之白笑着对她说:“恐怕要劳烦你下山帮我去找古董了。”
“啊?”恒蕊有些没回过神。
墨先生站起来,走到前堂木门前,一下推开。清晨的空气呼得涌了进来。他对着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说:“从今天开始,我要竭尽所能的找到麒麟,然后是朱雀和玄武!我要完成家族的遗志。我要把四神重新聚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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