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镜离看到雪林茶叶,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只是随口吩咐石逸收到一边。
“宣嫔倒是跟太后学会了不少东西。”
这一句话说得意味不明,让纸鸢有些摸不清头绪。不过听口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看他的样子并不喜欢雪林茶,难不成一直以来她们都以为错了不成?
项镜离说:“茶是好茶,品质也属上乘,可惜送错了人。”
“王爷觉得应该送给谁?”
她不假思索就问了出来,换来项镜离一对不留情面的白眼。
他似乎懒得多费口舌,随随便便就把这个问题省略过去:“毕竟是宣嫔的一片心意,以后要再送来,就说我很喜欢就是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被对方这么敷衍,肯定觉得很糟心。反正纸鸢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不喜欢干嘛还勉为其难的收下,送给别人不好吗?
纸鸢看向他的茶杯,里面是乌青色的茶水,看起来有点像黑茶。
原来他喜欢的是黑茶,记得黑茶是热性茶,温润滋补,与雪林茶正好相反。
项镜离看她依然站在原地,以为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不禁扬了扬眉:“今天看到宣嫔,有什么想法?”
“宣嫔娘娘正是得宠的时候,却不骄不躁,贤淑大度,温文尔雅,想必要得到长久的宠爱并非难事。”她拣着好词说,心里却一阵暗爽,一本正经夸自己的感觉真不错。
今日一见,觉得曾经的自己越发讨喜。
不但容貌昳丽,气质端庄,关键的是彬然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项镜离对此不置一词:“圣意难测,一日得宠算不了什么,谁说之后没有新人捷足先登?”
这句话戳中了纸鸢痛楚,她眼眸一沉,想起曾经遭遇,不禁点头:“王爷说的是。”
“不过好在开国□□皇帝曾立下祖训,后宫妃嫔不得超过七人,以免沉溺美色耽误朝政。如今皇兄继位一年,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和静妃,皇后自是不用说,与皇兄琴瑟和谐,相敬如宾,静妃是先太后的侄女,皇兄对她倒是没什么说的,不冷不淡而已。然后就是新封的宣嫔,宫女出身,一上来就能册封嫔位,可见皇后的影响力有多大。”
纸鸢对此很是赞同,的确,虽然自己服侍过先太后和皇后,算是宫里的老人,可是资历再深,也要从基本的才人、美人封起,谁曾想,她不但赐有封号,还直接空降为嫔了。
这一切,都是要归功于皇后娘娘暗中费心。
“虽然宣嫔相貌算不得上乘,”项镜离无视纸鸢倏地瞪过来的目光,“但是心思细腻,七窍玲珑,想来摸透皇兄喜好算不得难事,如果皇兄不介意她的出身,她的地位应该也能稍微稳固些。”
“王爷的意思是,如果宣嫔想以色侍人,最好打消这个念头?”纸鸢抿着唇,有些负气地看着他。
他好整以暇地凝着她的脸:“不然你觉得呢?镜子给你,自己好好瞧一瞧。”
说着,他不知从哪摸出一面铜镜,递到她手里。
纸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剪瞳水光动人,鼻尖小巧,天生一副笑唇,唇尾上扬,虽不如皇后那般明眸大眼,艳绝倾城,但怎么也能算作中上之姿,别有一番韵味蕴含其中,怎么被他说得却好像一无是处。
他不喜欢是他不喜欢,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喜欢。
“王爷不能以自己喜恶给人定性”她抗议。
项镜离神情轻慢:“我和皇兄的喜好其实挺相似。”
他真的是好心奉劝,不要让宣嫔在相貌上下太大功夫。
纸鸢顿时有些泄气,连带着看着项镜离的眼神也有些讨厌,他这算是变相帮她指出来,前世项渊清不喜欢自己的一大原因吗?
项镜离看着她不高兴的样子,兴致更深了:“有功夫生气,难道你不应该问我,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女人吗?”
她不想知道。
见她不答话,项镜离问道:“你不准备帮宣嫔了?”
纸鸢看着他的眼睛,总感觉里面有捉弄的恶趣味。
既然他想她问,那她就问好了:“王爷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项镜离眼中仿佛闪过一丝戏谑的光,他打量了一下她的身体,道:“其实也很简单,大、小、大三个字足矣。”
纸鸢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脸一下变得通红,想不到项镜离说话如此露骨,而自己居然一点就通,刹那领悟。
看着他脸上隐约流露的得逞之色,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扳回一局。
“纸鸢也有一事不明了,还请王爷指示。”
“什么事?”
“如今王爷已经弱冠,按理说早该成家,却为何迟迟不纳王妃,莫非……王爷患有什么隐疾不成?”她恶毒地问。
他薄唇一勾,目光没有丝毫退让,与她眸光相接间满是不服输的倨傲。
“王妃没有,通房丫头倒是不少。可惜以你的条件,还入不了我的眼。”
“那还真是纸鸢的福气。”
项镜离笑意不达眼底:“你的福气远远不止这些,看到后院的花花草草吗?天色干热,你该去给它们浇水了。”
“这种事情不该是我干的……”她是贴身伺候的宫女,不是做苦力的宫女。
他眯着眼睛:“或许,你想为我暖床?”
更不可能。
她二话不说转身出去,相比而言,侍弄花草反倒让她更开心些。
后院种植了许多花花草草,纸鸢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些平日不常见的物种。她从大缸里舀出水来,一勺一勺地挨个浇灌。太阳就在头顶照着,热得她浑身是汗,刘海有些黏腻地粘在额头上。
石逸远远地看着,对项镜离说:“王爷,是不是有点难为她?”
“你不觉得她的来历太奇怪了吗?”
“她说……她是神仙来着。”
“你信?”
石逸挠了挠头:“我自然是不太相信,可是那又怎么解释啊?”
“这一切都得要她亲自告诉我们。”
“啊?”石逸傻傻地看着项镜离,他的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奈何自己愚笨,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不管怎么说,王爷做的都是对的。
纸鸢浇着水,目光忽然被其中一棵小草吸引。她仔细看了看,正是绝迹已久的明兰草。曾经太后宫中种了许多,碾压成粉末混入面中,可以做成味道独特的玉兰饼,是皇上最爱吃的糕点。可是自从太后逝世,明兰草便也再找不到了,前世她寻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草种,想不到项镜离这里居然会有。
如果能把这明兰草送给宣嫔,一定能帮她得到皇帝的青睐。
她小心翼翼地拨弄明兰草,正想从中挖一小棵出来,忽然感觉自己身上一道阴影笼罩,项镜离在她身后问道:“你是想偷我的明兰草吗?”
她一惊,连忙回过头解释:“我就是觉得这株草长得很特别。”
“花未开,香气未释,只有几片绿叶,特别在哪?”
的确,乍一看这明兰草没有任何独特之处,但正是一株茎上只有三片叶子,才使纸鸢发现了它。
“就是觉得很有眼缘,多看了几眼。”她解释。
他意味深长地注意着她掐着根茎的动作,问:“想看看土下面长得什么样子?”
“是……”
“那还不简单。”他眸光一闪,手下动作迅速,一把将明兰草连根拔了出来,根须穿过土块,长长地延伸着。
他送到她眼前,意思是让她好好看,看仔细些。
纸鸢变了脸色,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你还想看什么?”他问。
“不、不想看什么了。”她身上泛起寒意,“王爷还是把它放回去吧,精心侍弄一下兴许还能成活。”
项镜离把断了一半根须的明兰草丢到她怀里:“那就交给你了。”
“……是。”她答应道。
纸鸢没敢再动偷草的心思,项镜离这是在提醒她,不要有动歪脑筋的念头。她看得出这些花草都是稀有少见之物,虽不知道他养这些为了什么,但绝对不是她可以随意染指的。至于帮宣嫔的事情,还需要她从长计议。
她把可怜的明兰草重新栽好,放回原处。又给它们重新施了肥,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休息。
想想项镜离刚才的举动,还真是浑身都不舒服。
可怜那株明兰草,竟然遭到如此对待。
纸鸢得出一个结论:项镜离,恶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