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松了一口气,已经看到了石逸快马赶来的身影,紧随其后的还有项渊清和皇家侍卫。
她看到棕熊挥出来的大掌与项镜离的匕首相接,于是那匕首就狠狠插入了它的掌心,鲜血迸溅到项镜离的脸上,他趁着棕熊吃痛,一骨碌滚了开来,身上脸上都沾满了泥土,然后在距离棕熊十步开外的地方,背靠着一棵大树平息着刚才的慌乱与紧张。
棕熊似已经料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它中箭无数,盲了一只眼睛,还伤了一只手,已经是穷途末路,可还是嚣张地咆哮着。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人垫背!
它周身散发狂暴之气,放弃项镜离,转身朝着石逸那一群人就撞了过去。它的速度极快,将马群冲散,直奔项渊清而去。
它也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吗?
纸鸢感觉一颗心快要从心口里跳出来:“皇上!”
棕熊左右突击,几个侍卫先后被它击落,吐血倒地,顿时满地狼藉。它看不清路,可是力道不减半分,那是到了强弩之末最后的尊严。
项渊清身上带了长剑,此刻拔了出来,脸上同样是王者的自尊和骄傲,他不躲不闪,看着棕熊越来越近。
剑身反射出冷酷的寒光,一如他冷硬而决绝的心。
就让他结果了它!
纸鸢控制不了自己的脚,从树后面走了出来,神情写满了紧张和担忧,她要亲眼看到项渊清平安无事才可以。
棕熊扑了上来。
项渊清对准了它的心脏。
在这一瞬间,比的就是速度。
就看谁先被击倒。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空气中风声忽然大了起来。
无数叶子被吹落,哗啦啦地飘落到了地上。
项渊清的身上全都是血,而他手里的剑深深地贯入了棕熊的心脏。
一切都仿佛凝固了,项渊清眼中染了赤色,一直延伸到眼底深处。
棕熊晃了晃,颓然倒下。
旁边离得近的侍卫小心察看了一下,欢呼道:“皇上把棕熊杀死了!皇上把棕熊杀死了!”
项渊清露出笑容,下了马,接过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走近了棕熊,看着自己的成果,大喜道:“春旭节庆功,这熊肉人人有份!”
“谢皇上!”众人齐声。
纸鸢看着项渊清的笑容,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侍卫将受伤的唐礼季和陈世子护送出林,项镜离也来到了皇上身旁:“多亏有皇兄在,才制服了这棕熊。”
项渊清看看他狼狈的样子,不由道:“你也受惊了。一会叫太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是。”他答应着。
项渊清蹲下身子,将插在它胸口的剑拔/出来,刚转过身,纸鸢却瞪大了眼睛,看到那棕熊竟然没死透,锋利的爪子倏地伸向了项渊清的腿。
“皇上——”
她连思考都来不及,已经拔腿冲了上去,一把将项渊清推开。然后,那用尽了最后力气的爪子就深深烙进了她的小腿,血流如注,带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
项镜离眼色突变,神情震惊地看着她:“你……”
项渊清回过神,看着那奄奄一息的棕熊,瞳孔骤紧,闪过一抹怒意,再度狠狠补了一剑。
这一次,终于是死透了。
纸鸢痛得跌坐在地上,紧紧捂住了伤口。
“你怎么样?”项镜离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紧张地问她。
她摇摇头,心里却只想着项渊清,目光转向他:“皇上无事就好。”
项渊清眼中不知是什么情绪,十分复杂,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难解的郁塞,有些沉重,有些压迫,连忙吩咐道:“快去让太医包扎一下。”
“是。”石逸连忙上前两步,从项镜离手里扶起她,“王爷,我来吧。”
项镜离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他上了马,这才想起来跟项渊清告辞:“皇兄,此处野兽颇多,你也要多加小心,早点回去吧。”
“好。”项渊清点点头。
纸鸢的目光落在项渊清的脸上,他始终没有看她,就好像刚才的事故并没发生,她并没有替他挡了那一下一样。
她心里有些苦涩,却也庆幸。
幸好,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不因为她这样做而转变了态度,变得关怀有加,免去了不少麻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做了无论是哪个下人都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她闭上眼睛,感觉小腿一阵阵的痛,终于在石逸身前昏迷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纸鸢动了动,腿上被裹了厚厚的纱布,感觉不到疼了。她看到项镜离正在桌前坐着,发现她醒过来,将手中的茶放下,问:“感觉怎么样?”
她张了张唇,觉得嗓子异常干涩,轻咳了一声:“还好……”
项镜离给她倒了杯水,摸了摸她的头,已经不热了:“烧退了。”
“谢谢王爷。”她说。
项镜离目光淡然地看向她,说:“知道吗,你睡了两天了。”
她有些吃惊,她竟然睡了这么久?看着项镜离的样子好像还有话说,她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一直在叫着谁的名字。”他的面容异常平静,只是安然陈述。
纸鸢心里陡然一凉,她叫了谁的名字?不会是项渊清吧?
他的眼神深沉而锐利,看得她紧张地浑身发汗,不会吧,不会真是项渊清?
她咬了咬唇,大不了就说自己爱慕皇上已久,反正这宫里的女人,没有几个是不想成为皇帝的女人的,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再正常不过了。
“我……好像记得我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只有我自己,我不停地往前跑,想找到出口……其余的,我也记不太清了……”
一旁的石逸插嘴:“所以,你叫王爷救你?”
“可能是吧……所以我才叫王爷的名字,王、王爷?”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项镜离,她叫的是他的名字?
项镜离对她的表情抱有极大的兴趣,勾了勾唇:“怎么,你以为是谁?”
“没有谁……”她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怎么会呢,这比听到她喊了项渊清的名字更让她觉得难以相信。
难道是因为她和项镜离相处久了?已经下意识把自己当成是项镜离的人了?她摇摇头,甩掉了脑子里这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看着她面上的赧然和羞愧,本想多逗弄一下,但实在担心这姑娘因为脸红再加速血液循环,导致伤口崩坏,于是好心地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他又说:“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对于你而言或许是个坏消息。”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什么事?”
“记得那只灰貂吗?”
纸鸢当然记得,那个毛茸茸的可爱的小东西。
“皇兄把它抓住了。”
什么?她吃惊地看着他,项渊清怎么有机会抓住它,它不应该早就跑没影了吗?
“就在猎杀了棕熊之后,它不知从哪蹦了出来,一直徘徊在棕熊周围,就连皇兄派人抓住它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想要逃跑的意思。”
“那它现在在哪?”
“被关在后花园的笼子里,等着后天春旭节的时候当众斩杀。”
纸鸢心里一咯噔,她想象到小东西孤立无援被困在笼子里的样子,灰色的毛发无精打采地贴在身体上,失去了当日见到的机灵和顽皮,只剩下了可怜和瑟瑟发抖。
它一定很害怕。
她看向项镜离,发现他眼中有着和自己同样的神情。
“王爷,我们想办法救它出来吧。”
她的反应不出他的意料,就知道以她的善良绝不会放任不管,他反问道:“如何救?”
是啊,说得容易,可是该怎么实施呢?
纸鸢一时语塞,为难地看着他。灰貂是少见的稀物,皇上必然不会只简单地关进笼子那么轻巧,一定会有侍从守候在侧,防止出问题。
她想了又想,实在搜索不到好方法。
“不如,王爷我们去下药吧?”她眼神坚硬如石,下定了决心开口。
下药?这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
项镜离看着她:“你是认真的吗?”
她一对上他的眸子就败下阵来,瞬间就觉得自己的提议蠢到不行,不仅上不了台面,而且也没什么成功率,但是现在想不到别的方法,于是硬撑道:“不如试试看?”
“如果是你,会随便接受别有用心的人送去的吃食吗?”
“我可以看起来很纯良……”
看起来纯良有什么用,就算找一个五岁小儿去,人家守卫也不是傻子,这种时候出现的人肯定别有用心,戒备之心估计比城墙都要坚固。
纸鸢有些心虚地低下头:“总不能正面冲突,暴打他们一顿吧?”
项镜离勾了勾唇角:“这办法倒不错。”
她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他居然还听进去了,还表示认同?
她瞪大了眼睛,他是疯了吗?
项镜离只是含笑,眼神中充满了算计,看起来胜算满满。
纸鸢不解地注视着他,不知道他究竟如何打算。
他看着她:“这种仿佛我们需要寄希望于灰貂自己。”
“王爷的意思是?”
“赌一把,看看它是不是真的通晓灵性。”
纸鸢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兴趣盎然,还有透露出来的高深莫测的神情。
“我也想知道,这小东西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