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纸鸢可有点捉摸不透了,他什么意思,是想接替小庄来画她?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爱惜手下,还是单纯想一炫技能?让她来算一算,弹琴、下棋、画画这些文人的技能他都会,剑法、骑射这些武者的本领也毫不逊色,关键他会的这些不仅只是皮毛,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项镜离还真是百般技艺,样样精通。他怎么那么多时间,旁人可能苦心孤诣一生才能钻研明白,到他这里十几年的工夫,而且包罗万象,八面玲珑。
只能说,养在平朝后宫这十五年,他真的是太闲了。所以才有那么多功夫开疆扩土,在脑子里开垦一块又一块荒地,把那些才艺像土豆黄瓜西红柿一样种的满满当当。
不过只要是人总归不会十全十美,至少在纸鸢看来,这个四王爷最大的问题就是性子淡了些,没那么大的抱负。
除了一心为回国铺路之外,没见他想要专权夺势,翻云覆雨,在平朝朝野上下施展拳脚,搅个风云变色,给一直压着他的项渊清添点堵。但是也好,像他这样的人要是一旦工于心计虎狼之心,难保不成为世上一大祸害。
低调点好,淡泊点好,至少能活的久点。
这只是纸鸢的个人理解,不过这个理解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彻底颠覆。
至于现在,纸鸢没想那么多。
她说:“如果王爷画工那么厉害,就别照着我画。”
她是有私心的,不给他参照的机会,就是想知道自己在项镜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打怵,万一被他拒绝呢,可是想不到他只是微微扬眉,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轻松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纸鸢顿时放下心来,故意摆出一副挑剔的样子:“王爷可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他不在意地一笑:“不会,画你还是很容易的。”
曾经项镜离为了画一幅烟城的粉墨丹青,足足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是气韵还是取势都趋于完美,宾主和谐,虚实结合,每一处笔墨都流畅自然,宛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不出任何衔接与疏漏。
对于她的话……
“两天就够了。”
纸鸢松了口气,这个时间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期,至少能用“天”来衡量,而不是寥寥几笔就让她拿了走人,她心满意足,这样说来,画她也还是需要花点心思的。
不待她沾沾自喜,项镜离又说:“两天早晨各抽一炷香的时间画,正好提神醒脑。”
那些放心马上散去,纸鸢不得不怀疑他的诚意,刚睡醒的时候画她,大脑还没清醒过来,画出来的东西能有几分细致在里面?
“王爷不考虑改在饭后吗?”她委婉地建议。
项镜离瞄了她一眼,以一种威胁的口吻反问:“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她摇摇头,就算真的质疑她也不敢承认啊。
“没有没有。”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后两天晨起画画,之后她就可以把这只王爷亲笔描画的,价值连城的,项镜离特意强调这四个字的,风筝取走了。
纸鸢后来想想还有些纳闷,为什么明明是给项镜离做的风筝,却演变成了他赏赐给她的,角色转换的很是诡异。
而当她看到那已经上了颜色的成品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之前那个白的毫无特色的风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鱼肚白的风筝,上面影影绰绰画着一个仕女,用特殊手法模糊了人物,却更有种朦胧欲说还休的意味。
仔细看过去,却又能发现大到脸型,小到头发丝一样的细节都跃然于上,没有半分蒙混,全部都是精心勾勒,一笔一画都透着画者的专注和用心。
画上的人穿着一身浅粉色薄裙,衣衫楚楚,眸光轻轻,盈盈而动,恍若踏着五彩祥云,丰姿尽展,仪态万千。
她忽然想起了一句话,美人在时花满堂,至今三载闻余香。画中虽没有花团锦簇,可是却胜似有暗香飘来,恍若有仙遥遥从花海中款步而至。
“王爷……画的是我吗?”她惊讶地话都说不利索,眼睛舍不得从那画中移开。
在他的眼里,她是这样子吗?说好了要写实,可为什么画的如此美轮美奂,让她有些羞于承认自己与画面相差实在过于悬殊。
看她的样子确实是被惊艳到了,项镜离弯了弯唇,心里也跟着愉悦起来。他的一幅画重金难求,如果她有心必定会好好珍藏。
纸鸢蓦地转过头,一双眼睛里亮晶晶的看着他,依然是一片崇拜之情:“王爷,你画下这幅画真的只用了两炷香的时间吗?”
这一问问到点上了,虽然项镜离画画的时候纸鸢都跟在旁边看,这是表象,可是暗中他确实没少花心思。只有将一个人真的装进脑子里,揣摩透了,像剥茧抽丝一样扒拉干净,才能真正悟到其□□和精髓。
他不想承认,这两天的时间里,他几乎满脑子都是她。
他不回答,用一种超脱世俗、身居高位的眼神看着她,换来她又一声的惊叹:“王爷,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真的是太厉害了!”
再被她夸下去,他真的要飘飘然了。项镜离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唇角的上扬程度,再不及时打住,他内心的膨胀就要暴露出来。
幸好,石逸走了过来:“王爷,关小姐进宫了,如今正往皇后娘娘那去。”
项镜离点点头,没错,今天就是之前约好他们进宫的日子,他也得过去看看,不知道陆玖准备的怎么样,是不是按照既定的计划走的。
不用他开口,纸鸢已经收了风筝回房,这么宝贝的东西可不能不小心忘在哪里,找不到她就亏大了。
石逸有些吃醋地看着她的背影,叨咕道:“王爷对她可真好,还亲手画了幅画送她。”
虽然他对项镜离的画不感兴趣,但是总觉得自己像是失了宠,受到疏远。还有上次项镜离带纸鸢下山不带他,这些滴滴点点的小情绪汇聚在一起,就算他心宽如海,反应迟钝,也难免开始有了计较。
他苦着脸站在项镜离正前方,哀怨的眼神直勾勾看着他,看得项镜离不禁身体一抖,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干什么?”
“王爷是不是嫌弃石逸了?”
他这副样子实在让人看了抓心挠肝的别扭,项镜离忍住了想要一脚踹飞他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为什么嫌弃你?”
石逸瞪着眼睛看了他半天,难道是想让他亲口把自己的不足数落一遍吗?太狠了,简直是诛心。
他咬了咬唇,很是纠结地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一狠心,说就说。
“王爷嫌我莽撞粗心,嫌我不会察言观色,嫌我只会打架,嫌我,嫌我……”他支吾了一下,观察着项镜离的表情,不说了。
不说怎么行?抛砖引玉那么多了,还不就为了最后这一句重点。项镜离眯了眯眼睛,声音逼迫道:“嫌你什么?”
“嫌我……”他瑟缩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不是个女的。”
偏偏项镜离耳力很好,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眼神就变了,有一股杀气呼之欲出:“还是说,你想变成女人?”
石逸一双手比兔子还快,连忙挡住了自己的下半身,恨不得收回自己刚才说的话,太可怕了,他不想,一点都不想。
他远远地看到纸鸢过来,语速飞快地扯开这个话题:“王爷,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去福恩宫了。”
然后一路小跑到纸鸢跟前,像拉救星一样拽住她,二话不说就拖到了项镜离身边:“走吧王爷。”
纸鸢云里雾里,看石逸那一副奸笑就觉得没什么好事,项镜离看着自己的眼神也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说了些什么。
项镜离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两秒,忽然意识到石逸的话虽然没经大脑,但不乏有些道理,自己对这丫头确实亲近不少,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沉了眼眸,没说什么,提了提衣角,率先走了出去。
纸鸢抚了抚被石逸扯皱的袖子,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他打着哈哈:“没什么,走就是了。”
纸鸢迷迷糊糊地跟着来到雨心亭,这地段很好,正位于福恩宫和太平宫的中心轴上,也是整个后宫的中心位置。皇后已经坐在亭中,旁边还坐着关小姐。
项镜离先等了一会,看到唐世子和陆世子来了,这才装作偶然经过的样子走进亭中。
“这雨心亭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陆玖看到项镜离,就像见到了亲人,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王爷,你来了。”
他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怎么样了?”
陆玖知道他问的什么,连连点头:“都好,都好。”
都好?那就好。
他看了看日头,皇上该是时候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