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的短针指向三的时候,走廊中响起了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继而,那零零散散的脚步声也响了起来。
不多时,病房的门被打开来。
林月仪看着做贼似的岳世砚,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哎?你怎么还没睡?”岳世砚一愣,看着林月仪很是懊恼的抓了抓头发,“是我吵醒你了吗?”
林月仪摇了摇头,指着药瓶的方向说道,“世砚哥,帮我拿一下药……”
岳世砚立时便皱起了眉头,快步去拿了药来,拧开药瓶倒出两颗药在手心,走到林月仪身边去喂她吃下。
林月仪喝下了半杯水,把杯子递到岳世砚的手里,仰着头问道,“你去哪儿了啊?”
岳世砚把水杯搁到一边,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擎着她的腰,慢慢的扶着她躺了下去,才坐到她床边说道,“去料理些事情,你这边可还好?”
林月仪指了指他衣摆上一处新鲜的血渍,轻声道,“可受伤了?”
岳世砚掸了掸衣摆,仍旧是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仰着下巴说道,“爷能有什么事情!”说着,低头间看到了林月仪带着几分倦意的脸庞,他皱着眉毛伸出手,伸到她的被子里去替她揉着腰,良久后,他着实没忍住,轻声说道,“怎么也不喊人?”
林月仪扭着身子,大半张脸都埋在了枕头里,一面说道,“今儿李瑶发热了便没能守着……乔姑娘来的时候……我给忘记了,外边的人似乎都是男人,我想着这时候护士也该睡了,正巧打雷我又睡不着,便也就等一等你了……”
林月仪觑着岳世砚的脸色,越说越觉得心虚。
岳世砚的脸黑的和墨似的,嘴唇嗫嚅半晌,终究是没舍得责怪她,叹了口气说道,“睡吧,我在。”
林月仪点了点头,努力的往一边挪了挪身子,对他道,“来吧,我的病床分你一半。”
岳世砚轻笑了笑,摇头说道,“过会儿我还得走……这两天我会比较忙,委屈你了……你要乖,有事情一定要叫人,明儿若是李瑶还没好,我便重新派个人过来。”
林月仪乖巧的点头,拉着他的手说道,“我没事的,现下已经不怎么疼了,你好生照顾自己,别冒险才是。”
岳世砚嘴角噙着笑听她絮絮的嘱咐,心口暖洋洋的只觉着像是浸到了一汪温热的泉水之中一般。
“放心,爷舍不得有事。”岳世砚揉了揉她的发丝说道,“是了,这几日乔兮玦无事会过来,你若是有事情找我,可以让她带话。”
“嗯?”林月仪疑惑地看着他。
岳世砚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啊……现在别为着这些事情费心神,待到病愈了,我再一桩桩的讲给你听。”
林月仪轻瞪了他一眼。
他如何想的她怎会不知道?
不过是怕自己担心便是了,待到自己病愈,那一切也都是尘埃落定,便是和盘托出自己最多也就是觉得后怕而并非担忧。
然而,林月仪现在却是更加的担心,岳世砚和林君初的刻意隐瞒,让她不得不想到,他们正在筹划的事情,必定是惊险万分,是以才不与她说以免她担心的。
岳世砚看着林月仪的眼睛,抬起手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道,“睡吧,别想太多。”
林月仪轻轻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总是担心你的。”
“不必担心我。”岳世砚觉得掌心有些痒,是林月仪在眨眼,他轻笑一声,抬指点了点林月仪的脸颊,继续说道,“现下兵荒马乱的,我不能时时陪着你,但你也莫要害怕,这奉天的天塌不了,爷在一日,必保你一日安泰。”
林月仪蹙起眉毛,抬手挪开了岳世砚的手,目光灼灼,看着他蹙眉道,“大半夜的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你知道我是最讨厌你说这些话的。”
岳世砚眸子微垂,把她腮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才说道,“好,我不说了,你睡吧。”
林月仪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腮边,合着眼说道,“要不……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岳世砚一噎,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他好容易想好了给她讲什么故事的时候,这妮子却已经呼吸绵长,睡着了。
岳世砚嘴角噙着笑,俯下身子去轻吻了吻她那细滑的脸颊,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丝,声音很低,却是摄人心魄的音色:“便是为了你……我也会造就出一片太平盛世。”
他自是没得到回答的,林月仪累极了的,能熬到这般晚当真是因着没瞧见岳世砚总觉得心难安,如今见着他好端端的,这心放下来后,疲累也紧跟着便来了。
岳世砚又坐了一会儿,虽是不舍得,却还是轻轻拿开她的手,起身离开了。
门外,李牧和郭旭站得笔直,听见门声立即看向岳世砚。
“李牧留下保护月儿,明日若是李瑶还没痊愈,便再调个丫头过来伺候。”岳世砚恢复了那一张在外人跟前维持了数年的冷脸。
他的温柔,永远都是在林月仪跟前儿展现的。
对于旁人……抱歉,岳少帅可没那份好心情!
李牧立即应了下来,目送着岳世砚带着郭旭离开。
奉天城中的监狱里。
岳世砚一路穿过潮湿逼仄的过道,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中。
“来了?”林君初正坐在一把精致的雕花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个红酒杯,里头盛着红色的液体微微摇晃着。
岳世砚迈步跨入门槛,看到了被吊起来的井下一郎,他的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个嗜血的笑容。
“八嘎呀路!岳世砚!你的胆子……”井下一郎看见岳世砚便不能镇静了,挣扎着似乎以为自己有能耐从那上头挣开来揍岳世砚一顿似的。
岳世砚瞥了他一眼,随意坐在了林君初身边,挑了挑眉毛说,“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林君初嗤笑一声,淡漠道,“敢动我妹妹……他全身的骨头都别想要了。”
岳世砚挑了挑眉毛,半点儿不赞同的模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