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全体新生拉练,地点选在城郊一片地势起伏的低山丘陵地。学生们以班级为单位,陆续消失在树木掩映下的山野里。
我带领着的这帮小伙子,活力四射、勇往直前,不断超越着一个又一个班级,换来一片片掌声和欢呼声。
一路上军歌嘹亮,这些天之骄子,经历过高考岁月的洗礼,此刻像一株株重获新生的树苗,尽情舒展着自己的枝丫,明媚而张扬。
到上午十点钟,沿途的公路上,不少女生因为体力不支,被扶上学校配备的援助车。我们又爬上一片山头稍事休息。
学生们找了一片树荫席地而坐,补充营养和水分。
这片阴凉正在一处不算陡峭的断壁上,俯身望下去就是刚才我们走过的一小段上山的公路。
此刻,公路边上也有不少其他院系的学生正在路边原地修整。也不知道是那个班先开始的,学生们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对歌比赛。
我们在坡上的小伙子也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绪,很快加入进去。开始是他们这几天学的几首军歌,然后是校园歌曲,这会儿是beyond的《喜欢你》,一个个兴奋地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朝着坡下公路上尽情地吼。
果然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纪,干什么都有激情。我喝掉瓶底最后一口水,转身问旁边坐着的男生:“下面是哪个学院的?是不是美女特别多,看把你们兴奋的。”
“教官,是传媒学院的。美女确实不少。”他擦了擦汗,都顾不上回头看我,继续扎着马步,弓着身子朝断壁下张望。我真担心他一不小心踩空,滚下去。再看看其他人都是一个样儿。
传媒学院?!突然记起肖刚带的班级就是传媒学院的新闻系。于是,我也探身朝公路上张望,果然看见那厮正摇着帽子朝我阴测测地笑。
山路上来往的车辆非常少,偶尔有当地农民驾着农用车从山上的果园下来。肖刚他们的队伍就在我们所处的断壁的阴影中,一群男男女女站着的坐着的,由一名戴眼镜男生指挥者,正在唱《最可爱的人》。
因为距离不远,我用口型问他:“是哪一个?”
果然,那厮马上领会我的意思,朝左边努了努嘴小声说:“扎马尾辫的那个。”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扎马尾的女生正跟一群女生站在一起聊天,说话时脸上挂着微笑,白皙的皮肤,因为天热泛着浅浅的粉色,像擦了一层淡淡的胭脂。这让我想起一句古诗:人面桃花相映红。一身土绿色的军训服并不能掩盖她的美丽,她像一株出水芙蓉,不染于尘埃,卓然而立,亭亭净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笑薇,惊鸿一瞥,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这时,坐在高处的学生纷纷站了起来往四处躲避,我抬头望去,坡上一位老农正赶着一群羊,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下来。
我急忙吹响口哨,提醒那些正忙着跟断壁下女生聊天的学生集中到我背后的开阔处,给放羊人让开山路。
开始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走的很集中,走到断壁处有贪嘴的羊儿禁不住诱惑,跑到矮树丛去啃食树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两只羊受到惊吓飞窜起来,坡上顿时尘土飞扬,有块不太牢固的山石因为羊蹄的踩踏,朝山下滚去。
我心叫不好,因为坡下就是肖刚带的队伍,急忙弯腰大喊:“快闪开。”可惜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块石头越过其它同伴,躲过一棵棵树桩,坠了下去。我的心也跟着下沉,因为有位女生就站在山石下坠的地方,一旦砸到要害,恐怕凶多吉少。
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离女生最近的笑薇,在听到我的喊声后突然冲了上去,推着女生往一边倒去,最终躲开了那块石头。
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震撼,学生们急忙喊来医务车救援。所幸,那名女生只在倒地时受了点擦伤,而笑薇却崴到了脚踝。
两名女生被医务车带离了现场,各队的教官急忙整理队伍,清点人数,发现没有其他人受伤才放了心。这时,羊群也重新安定下来,在放羊人的吆喝声中渐渐远去。
我和肖刚对视一眼,都舒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大伤亡啊,不然回部队真没法交待了。
下午拉练结束,回到学校安排的招待所,肖刚把我拉到门外,跟我商量让我晚上陪他去看望那两名女生。我心里狂喜,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认识笑薇。
晚上吃过饭,我俩花了半个小时把自己拾掇的油光锃亮,才去校园水果摊买了些水果,往s大校医院走。据说,虽然笑薇和那名女生的伤势并不重,但事故发生地比较特殊,学校还是让他们在校医院病房住几天。
我看着肖刚那油光可鉴的脑袋,突然好奇他把自己打扮的这么鲜亮,难道是对笑薇贼心未死?要知道这厮荣立“二等功”颁奖时也没这么精心地收拾自己。
我拦住他,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摸着下巴问到:“我说,你小子把自己搞得这么正式,是不是对‘班花’还没死心哪?”
“哪能呢,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朝我贼兮兮地笑。
s大医院在西校区,一路上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向体育场方向走,隐约还能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唱声。
我才记起下午时校方通知,晚上是“大一迎新晚会”,我们部队还派了教官代表参加。据说是临时组了个乐团,要自弹自唱beyond的《光辉岁月》,主唱、吉他手、电贝司手、架子鼓手皆具备。我不禁感叹,无论是高校,还是军队,果然都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近乡情更怯”越接近医院大门,我的心越不受控制的狂跳。20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原以为过了今晚,一切就会按照我的想法,向美好的方向发展,毕竟自己条件也不差。后来才知道,自己是多么肤浅,这副好皮囊,遇到注重内涵远过于外表的女生,实在是一文不值。
我俩找到病房门口时,门是虚掩的。刚想敲门进去,里面传来谈话声。“小雅,你跟肖教官是认真的吗?”
肖刚的手停在半空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他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当然啦,笑薇。”原来是笑薇跟同学的对话。
“你喜欢他什么?”
“帅啊!你看他们穿着军装英姿飒爽,多帅啊!”小雅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
“呵呵,帅能当饭吃吗?你知道他们这些人,两年服役期满,转业回家能干什么吗?”笑薇的语气变得凌厉,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到:“大多数人,或回家种地,或进了工厂。难道你16年寒窗苦读,毕业就为了跟他回家像你那些小学初中同学一样生活吗?你是能进煤矿挖煤,还是能去工地搬砖?”
“我......”病房里很长时间没有声响。
肖刚的手颓然地落下。我俩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医院。
笑薇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彻底地打醒了每天浑浑噩噩的我,这样的我永远没有资格站到她的面前。
那一年,我成功的考进了军校,毕业以后进了陆军特战队,凭着自己的努力不断地进步。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如芙蓉般的女孩,那个舍身救人的女孩,那个使我警醒让我上进的女孩。
纵使今生不能再相见,她永远是我心底不可触碰的白月光。人生总有一份遇见,唯美了整个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