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维说今晚要跟我干些正经事。
我想了想,传信给子归,让他先回东海,同时派人寻找小游的下落。
接着,我便牵着麟儿大剌剌地回了风雨宫。
刚一跨进风雨宫的大门,抱着酒坛子瘫在宫门边的江女劈头就道:
“哟,带着你这便宜儿子回娘家啦?”
我蹲下身教导麟儿:
“麟儿,你看,酒不是个好东西,这么漂亮个姐姐一沾了酒就成了混不吝。你以后千万莫学她喝酒,知道了吗?”
麟儿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哦?既然酒是这么不好的东西,不如就把你殿里藏着的那些个琼酿玉液全送我吧。我这人就好收集坏东西。”
江女秀眉一挑,无赖道。
我的小心肝儿顿时好疼好疼。
入夜,我把麟儿托给江女照看,千叮咛万嘱咐,万一我殿中夜里传来些什么奇怪的声音,万务施个隔音咒,捂好麟儿的耳朵。
江女斜眼把我一看,讽道:
“见色忘友还忘儿子,快做你的正经事去吧!保证不污了你宝贝儿子的仙根!”
我讪讪一笑,乐呵呵回到了我殿中,一沐浴完,打开一柜的衣服就开始翻翻拣拣——
这料子太薄了,显得我很轻浮;
那衣服太花了,显得我太没品位;
这套裙子不错,就是这料忒厚,能让人看见什么呀
……
待我屏退了众使女,打扮出最挑逗诱惑的装束,摆出最性感撩人的姿态,娇媚地侧卧在宽大任君辗转的云床上时,金维捧着一大摞公文推开了我的殿门。
公文…
“小言,你宫里怎么没婢女伺候着?你今晚可得帮帮我。那陆通一案你最是清楚,他一死又牵扯出不少贪官污吏,帝君吩咐我今夜就做完这些公文,明日呈上去给他批复。”
金维笑呵呵地放下公文,招呼我道。
“老金,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正经事?”
我秀眉一拧,挑声道。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正经事?”
金维一脸无辜。
“小小一个凡人,也值得本上仙为他通宵达旦!”
我冷哼一声,下了床就往殿后温泉池走去。
这天杀的陆通,灰飞烟灭了还不让人消停!
我泡在温泉池子里,越泡心中越火大——
这金维,不要他时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真要他时又在那里高风亮节心忧公事!
做你的正经事去吧,你这老流氓以后休想跟我干不正经的事!
我恨恨地想着,不知不觉就在蒸腾的热气中趴着池壁睡了过去。
朦胧中,一阵脚步声走近,窸窣一阵后,一道水声在我身后响起。
片刻,一双温暖的大手环住了我赤裸的腰。
“怎么就在这里睡上了?也不怕生病。”金维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恨恨一声:
“做你的正经事去,别来管我!”
“你就是我的正经事,一辈子的正经事…”
低沉的嗓音密密麻麻地在我四周织起了网,把我缠绕得透不过气、脱不开身,金维那双手在我身上四处点火。
我难耐地扭摆身躯,渐渐清醒过来,又渐渐沉入迷蒙,唇舌交缠的空隙间,我忍不住道:“快些!别磨蹭!”
“好,那我可来啦,你待会儿可别喊停。”
金维一声调笑,一阵剧痛,我瞬间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就像本就是一体般契合熟悉,金维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真是讨厌,难道我历了个劫,身体还重新生长了一回?好痛!”
我委屈哭道。
“那我岂不是赚了两回?”金维无赖调笑。
“什么两回?你以前可是个女的,要赚也是我、唔…”
事实上,我特别后悔那一声催促。
整整一夜,真的……好累。
第二天江女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带着一脸无邪的麟儿来到瘫在床上的我面前,幽怨道:
“薄言,你以后还是跟司禄去别地儿干正经事去吧。这动静,我好歹是成过婚的,能不能体谅体谅我的深闺寂寞?”
我瘫在床上欲哭无泪。
想起今早金维起床时那一脸神清气爽的餍足样,就恨得牙痒。
待我历上神劫时,我非得变回男身不可!让金维也尝尝这滋味!不对,金维到时还是男身啊,怎么办?好气!
我起床后,在玉尘小侍女们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我佯装没看见她们在我身后那使眼色、偷偷笑的羞涩模样,拢了拢亵衣,遮住了脖子以下的痕迹。
“天哪,这竟是天玄红纱做的衣服!”
一个小侍女收拾着床铺,待看见床头衣服架子上撑着那套的嫁衣,惊叫出声。
我看着那鲜红似火的华美嫁衣,不禁勾唇一笑。
金维昨晚那句情意绵绵的话便在脑中浮现:
“小言,我们现在有封印女魃的重任在身,我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待此间事了,我定会给你一个三界六道中最盛大的婚礼,让你身披这件嫁衣,风风光光地嫁与我作妻……”
哼,一个小小的司禄星君,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抿唇一笑,屏退了一众侍女,关起门来,小心穿上了这套样式繁复的嫁衣。
站在落地的铜镜前,我依稀看见那镜中人娇艳似火,巧笑倩兮中漾出止不住的幸福。
“吱——”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缝。
我抬头望去,竟是我苦寻多日的小游!
“小游,你还活着!快来!”
我惊喜出声,蹲下身对小游张开了怀抱。
小游缓缓来到我面前,却在我三步开外停下,抬起狐狸脑袋,一双狐狸眼眯起,神色莫名地盯着一身嫁衣的我。
“怎么了,小游?我有什么奇怪的吗?”
我凑近身子就要去抱小游,谁知小游一个闪身躲开了。
我正尴尬,小游却死咬住我的衣摆就往外扯。
“唉,小游,你等我换身衣服再出去好不好?”
我可不想穿得这么招摇就出去溜达啊——
这可是天玄红纱的嫁衣啊,我要这么出去,不得被天界众仙的八卦口水淹死啊。
搞不好,金维还要被安上一个掌权敛财、贪污腐败的罪名啊。
奈何,今日的小游,力气格外之大。
我只好跟着小游,承受着天庭众仙门惊讶又嫉妒的注目礼,一路竟来到了天庭僻远处的净心池边。
净心池?
我看着面前这黑黝黝,还不停往外冒黑气的大池子,不由咽了口唾沫。
净心池是去凡间历劫后了的仙家或者因罪被贬入凡的仙家,脱衣入池、化去前尘过往的地方。想被忘记的记忆自然都不是好记忆,因此净心池边戾气颇重,向来少有人至。
小游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话说它一个被我从凡间带上天的小狐狸,怎么会知道天庭里这样的所在?
我向小游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小游却一抖金色的狐狸毛,眨眼间,一个秀美到不可方物的文弱少年郎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好生眼熟…
是小游第一日来我宫里时,我梦中的那个少年!小游,他……
“你胆子不小,连我魔界之王的求亲都敢拒绝!”
少年一声冷哼,危险地看我。
“葛萦?!”
我震惊之中,暗叹自己的猪脑子——
上天入地只此一条的金狐狸,可不就是魔界之王葛萦么?
一想到我竟让这堂堂魔界之王在我宫里像只宠物一样替我叼鞋、捡飞盘、作揖打拱,我就觉得魔界大兵的刀枪斧戟已经离我的脑袋脖子身子不远了。
“小游哇,不,魔王葛萦陛下啊,我以前真不是故意让你帮我叼鞋的,我那时还以为你…”
我讪讪讨好道。
葛萦俊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嗯?我没听错吧?一介魔王心甘情愿来我小小风娘宫中做宠物叼鞋?
葛萦羞恼地盯着我,我不敢再开口,躲闪着他直勾勾地逼视。
“金维那仙渣,三言两语把你骗上了床,你就全不计较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葛萦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你昨晚在我殿外听墙脚?”我眉头一挑。
难怪昨晚正紧要关头时,金维突然扬手在周围支了个厚厚的结界。我当时还笑话他活佛山留下的阴影太重,原来竟是……
“咳咳咳——”葛萦尴尬地咳了又咳,一张秀美脸庞涨得通红。
“他以前怎么对我,你知道?”
我斜睨了一眼眼前这明明还没长大,偏要装老成的小魔王。
我可不信我还是东海太子时能跟这小娃娃有什么交情。
“带你来这儿,就是要让你清醒清醒!”
不待我反应,葛萦就劈手扯下我颈上的珠子,猛地捏碎,一个掌风就把珠粉撒入了净心池。
刹时间,净心池上骤起金刀斧鸣之声,女人的惨叫伴随着男人的怒吼汹涌袭来。
一个巨大的银光结界不断膨胀开来,我的脸、金维的脸、母后的脸,还有数不清的我见所未见的脸,它们都在其中扭曲地缠绕、碰撞,我本能地就往后退。
“怕什么,这本来就是你的回忆!”
葛萦有力的手抵住我瑟缩着的后背,一个猛推,我便以不可逆转的速度向洗尘池坠去。
“不!我不要!”
我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手臂,惊恐地预感到,这段回忆将会让我和金维之间的关系发生不可逆转的质变,我本能地恐惧这段回忆,我不要记起这段回忆!
“小言!”
没入净心池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金维一声疾呼。
“扑通——”
是金维跳进池来了吗?
来不及细想,我已无可挣脱地坠入了深深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