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晏,你今日是怎样从我父皇母后那儿将麟儿带出的?”
夜深人静,灵均在司禄府的书房中,隔着桌上摇曳火烛笑问案头批阅公文的正则。
正则闻言一笑,放下手中朱笔道:“自有我的方法。”
灵均撇嘴——这显然是不肯详说了。
不过今日这事,正则干得委实不错。灵均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丝丝愉悦。
他二人凡间短短数月就从天宫里百年的路人变成了亲密无间之人,灵均对正则心意如何自是不必细说,但正则对灵均究竟是何种心境?
灵均却始终有那么些不确定。
但经昨日之事,灵均便知晓——正则待自己,至少是有几分真心的,否则也不会在大殿之上当着众仙家的面说明二人关系。
怪道凡人相亲定要三媒六聘结为婚姻、仙家结侣定要刻石结印,大家所求所证的也不过是这样一个真心。
世事无常,劫运相生,至少在说出这一份承诺时,承诺者总归是带着那么几分真情实意的。
灵均所求不多,待己如有自己付出的十分之几便可。
这样想着,灵均此时看向那沉坐于雾霭般朦胧烛影中的人,也第一次感到不再是雾里看花、水中捞月。
“爹爹,麟儿想睡觉了……”灵均正待再说些什么腻歪的话好好调节一下夫夫感情,却忘了卧房角落里还趴着一个一直在自娱自乐的小家伙。
老脸一红,灵均顿觉仙生卑鄙——把宝贝儿子抓来作了回戏,到头来倒把他给忘在一边、只顾自己调情了。
“好、好,你爹我这就给你洗白白,带你睡觉好不好?”
几月没见自家儿子,现在又见到麟儿那粉雕玉琢的可爱小脸,灵均心里也是迫不及待地要和宝贝儿子躺在一张大床上好好说说体己话。
岂料一旁的正则却抛来一个凌厉的眼刀,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知道我今晚想干什么,你还敢留儿子听壁角?
灵均怎敢?所以他的脸可耻地更红了。
“呃……麟儿还没见过江女阿姨吧?爹爹今晚带你去你江女阿姨处,和江女阿姨一起休息可好?你江女阿姨老念叨着你,咱们可不能冷落了人家。”灵均跟小孩子扯起谎来向来娴熟。
江女啊,实在是情势危急才把你拉出来作幌子,不然你哥们儿我可就要被屋里这位“家法伺候”了啊,你就姑且忍耐一晚可好?
麟儿这么乖,你们定能和谐相处的。
“爹爹,我想和你们在一起……”麟儿撒娇道,亮闪闪的大眼里又开始酝酿起了泪水攻势,让灵均好不为难。
正则又恢复了以往清冷冷的样子,仿佛刚才以眼神相迫、要做不可告人之事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这可怎么办?麟儿这小子哭起来,那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忆君,出来。”正则突然一声低呼,一个粉嫩嫩的小身影便在房中出现。
“爹。”依旧冷着一张小脸,忆君应道。
正要打开泪水闸门的麟儿先是被忆君的那声“爹”给震住了,待看清面前这个粉嫩嫩的小女娃,白嫩的脸上又可疑地泛起了一抹红晕。
因为忆君此时的面容不再模仿正则,而是换成了她自己的本来面目——螓首蛾眉,巧目流盼,五官虽因年岁尚显稚嫩,但足可窥见日后一二倾城风姿。
瞅着自家儿子那欲说还休、想勾搭又不敢勾搭的模样,灵均开始怀疑正则让忆君用自己面容现身的真实目的。
“你今夜随麟儿一同住在风雨宫,贴身保护。”正则不疾不徐道。
麟儿虽小,但“贴身保护”四个字还是听得懂的,星星眼里当即就闪出一星光芒,就差给他安个小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灵均扶额,自家儿子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是。”忆君恭敬地答应了,转头瞥了瞥眼角仍挂着泪珠的麟儿,又轻蔑道,“男儿哭啼,依傍他人,足可羞耻。”
正则难得地没有出声训斥忆君,显然是默认了忆君对麟儿的教训。
灵均眯眼瞧着,正则怎么像是要把忆君这小丫头培养成自己专属传声筒、麟儿贴身教导嬷嬷的节奏?
麟儿一听忆君这话,立刻揩去眼角残泪,当下就对灵均道:“爹爹,我们走吧。”
于是灵均就这么被只到大腿根这么高的小麟儿扯着就出了司禄府,忆君跟随在后。
(麟儿勾搭忆君,偶遇琴南、恍惚不安)
正则说今晚要跟我干些正经事。
我想了想,传信给子归,让他先回东海,同时派人寻找阿宴的下落。
接着,我便牵着麟儿大剌剌地回了风雨宫。
刚一跨进风雨宫的大门,抱着酒坛子瘫在宫门边的江女劈头就道:
“哟,带着你这便宜儿子回娘家啦?”
我蹲下身教导麟儿:
“麟儿,你看,酒不是个好东西,这么漂亮个姐姐一沾了酒就成了混不吝。你以后千万莫学她喝酒,知道了吗?”
麟儿认真地点了点小脑袋。
“哦?既然酒是这么不好的东西,不如就把你殿里藏着的那些个琼酿玉液全送我吧。我这人就好收集坏东西。”
江女秀眉一挑,无赖道。
我的小心肝儿顿时好疼好疼。
入夜,我把麟儿托给江女照看,千叮咛万嘱咐,万一我殿中夜里传来些什么奇怪的声音,万务施个隔音咒,捂好麟儿的耳朵。
江女斜眼把我一看,讽道:
“见色忘友还忘儿子,快做你的正经事去吧!保证不污了你宝贝儿子的仙根!”
我讪讪一笑,乐呵呵回到了我殿中,一沐浴完,打开一柜的衣服就开始翻翻拣拣——
这料子太薄了,显得我很轻浮;
那衣服太花了,显得我太没品位;
这套裙子不错,就是这料忒厚,能让人看见什么呀
……
待我屏退了众使女,打扮出最挑逗诱惑的装束,摆出最性感撩人的姿态,娇媚地侧卧在宽大任君辗转的云床上时,正则捧着一大摞公文推开了我的殿门。
公文…
“云中君,你宫里怎么没婢女伺候着?你今晚可得帮帮我。那陆通一案你最是清楚,他一死又牵扯出不少贪官污吏,帝君吩咐我今夜就做完这些公文,明日呈上去给他批复。”
正则笑呵呵地放下公文,招呼我道。
“老金,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正经事?”
我秀眉一拧,挑声道。
“对啊。不然还有什么正经事?”
正则一脸无辜。
“小小一个凡人,也值得本上仙为他通宵达旦!”
我冷哼一声,下了床就往殿后温泉池走去。
这天杀的陆通,灰飞烟灭了还不让人消停!
我泡在温泉池子里,越泡心中越火大——
这正则,不要他时跟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真要他时又在那里高风亮节心忧公事!
做你的正经事去吧,你这老流氓以后休想跟我干不正经的事!
我恨恨地想着,不知不觉就在蒸腾的热气中趴着池壁睡了过去。
朦胧中,一阵脚步声走近,窸窣一阵后,一道水声在我身后响起。
片刻,一双温暖的大手环住了我赤裸的腰。
“怎么就在这里睡上了?也不怕生病。”正则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恨恨一声:
“做你的正经事去,别来管我!”
“你就是我的正经事,一辈子的正经事…”
低沉的嗓音密密麻麻地在我四周织起了网,把我缠绕得透不过气、脱不开身,正则那双手在我身上四处点火。
我难耐地扭摆身躯,渐渐清醒过来,又渐渐沉入迷蒙,唇舌交缠的空隙间,我忍不住道:“快些!别磨蹭!”
“好,那我可来啦,你待会儿可别喊停。”
正则一声调笑,一阵剧痛,我瞬间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就像本就是一体般契合熟悉,正则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
“真是讨厌,难道我历了个劫,身体还重新生长了一回?好痛!”
我委屈哭道。
“那我岂不是赚了两回?”正则无赖调笑。
“什么两回?你以前可是个女的,要赚也是我、唔…”
事实上,我特别后悔那一声催促。
整整一夜,真的……好累。
第二天江女顶着一双大大的黑眼圈,带着一脸无邪的麟儿来到瘫在床上的我面前,幽怨道:
“云中君,你以后还是跟司禄去别地儿干正经事去吧。这动静,我好歹是成过婚的,能不能体谅体谅我的深闺寂寞?”
我瘫在床上欲哭无泪。
想起今早正则起床时那一脸神清气爽的餍足样,就恨得牙痒。
待我历上神劫时,我非得变回男身不可!让正则也尝尝这滋味!不对,正则到时还是男身啊,怎么办?好气!
我起床后,在玉尘小侍女们的服侍下穿衣洗漱。
我佯装没看见她们在我身后那使眼色、偷偷笑的羞涩模样,拢了拢亵衣,遮住了脖子以下的痕迹。
“天哪,这竟是天玄红纱做的衣服!”
一个小侍女收拾着床铺,待看见床头衣服架子上撑着那套的嫁衣,惊叫出声。
我看着那鲜红似火的华美嫁衣,不禁勾唇一笑。
正则昨晚那句情意绵绵的话便在脑中浮现:
“云中君,我们现在有封印女魃的重任在身,我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待此间事了,我定会给你一个三界六道中最盛大的婚礼,让你身披这件嫁衣,风风光光地嫁与我作妻……”
哼,一个小小的司禄星君,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抿唇一笑,屏退了一众侍女,关起门来,小心穿上了这套样式繁复的嫁衣。
站在落地的铜镜前,我依稀看见那镜中人娇艳似火,巧笑倩兮中漾出止不住的幸福。
“吱——”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缝。
我抬头望去,竟是我苦寻多日的阿宴!
“阿宴,你还活着!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