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石壁暗道,这暗道之宽足够这两男一女并肩而行。
暗道内阴暗潮湿,这里虽无烛火引路,却在每隔二十步处,墙壁上都有一个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绿光悠悠,给这本就阴森的环境更添恐怖的氛围。
三人未有言语,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走着,尚峰似乎是学乖了,也不再到处乱摸乱碰,自掉入这地下洞窟来,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平安无事的顺利通过。
前方没有任何阻拦,后面那刻着寅字的石壁早已落下,依旧是只可进不可退,退无可退的境地。
到了这里似乎是有人居住过的模样,四周皆是平日所用器具,并且毫无灰尘,竟是比外边的器具还显得干净整洁,墙壁上各处都镶嵌着隐泛白色幽光的夜明珠,使得居室敞亮无比。
这里看上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居室,左边是桌案书架,上面堆放了许许多多书籍典故,右边有竹榻小椅,上面还有着棉被与衣物。而中间却是个台阶,台阶之上用着素黄色的帘布遮挡,里面是什么,根本看不真切。
尚峰缓缓走进,只感寒意席卷而来,竟比方才的冰棱更加使人觉得刺骨的寒冷,他犹豫着伸出手去,帘布被掀开,里面居然是个冰棺!
三人皆是大吃一惊,鸿鹄与夙凰踏阶二上,看着冰棺中躺着的人,那不正是鹤铭?!
“师尊?!怎么会?……”
夙凰再也无法平静,这是鹤铭的样貌,她不会认错,可这鹤铭又不是鹤铭。
他比鹤铭要年轻许多,一样的面容,一样的体型,可是棺内的人并不苍老,两鬓乌发如墨,看上去竟如睡着了一般,是那样的安详与恬静。
鸿鹄敛去了惊异之色,淡淡道:“他不是师尊。”
夙凰不可置否,她点了点头,迫使自己恢复如常,她伸出手触摸着冰棺,道:“千年寒冰,这里之所以到处都是寒冰,就是为了保存这具尸体,可是——这不是师尊又是谁?”
鸿鹄低头看着冰棺内锦衣华服的男子,踱步至一旁,取过冰棺旁的那颗夜明珠,手探向冰棺顶盖处,摩擦照亮。
不出片刻,几行小字隐隐显现,上言:崇宁王悦燇。
“崇宁王。”
“从未听师尊提起过,空山有记载的往事都是从师祖祁世夜开始,倘若是那个王爷,又怎会葬于空山,未免太奇怪了些。”
鸿鹄摇摇头:“或许跟唐门有关,师尊难道是在为这个王爷守灵。”
夙凰皱了皱眉,依旧是低喃:“奇怪,崇宁王又与空山有何关联。”
尚峰看着二人交谈的模样自觉无趣,他走到左边桌案旁翻弄着案上书籍,却发现了不少琴谱,却不见古琴。又闻芳香阵阵,却不知从何而来,他寻着清香寻去,脚尖不知踩着了什么,只见木架忽的转开,引得鸿鹄与夙凰匆忙转身看去,只道这尚峰又坏事了。
夙凰走上前去,道:“又怎么了?”
尚峰耸耸肩,指着里面颇有些无辜的模样,他道:“我又触动机关了。”
鸿鹄无言,自二人中间穿过,阔步入内,冷声道:“进去吧。”
夙凰随之入内,这尚峰挠了挠头,将面上面具摆弄正,大步走出。
只穿过了几道门,便似到了另一个地方一般,梅香阵阵,遍处覆雪,红梅绽放,暗香满园。
这里竟是个梅园。
难道前方那重重要命的机关就是为了守护这梅园?莫非是传言崇宁王喜以梅花酿酒,方才有的这梅园。
夙凰茫然了,她迈步走向正中,那里有个大理石桌,上面放着一架古琴,伸手轻拨之下,琴音空灵,充满了灵性一般。这是个绝世的好琴,凤尾处刻有轩辕二字。
鸿鹄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尚峰依旧是耐不住性子,四处闲逛,他道:“地下有如此仙境,我倒是不愿回去了。”
鸿鹄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饿。”
闻言,夙凰诧异而望,后而忍俊不禁,尚峰则是苦下脸来,揉着肚子,无奈道:“你若是不提这个字,兴许我都忘了。”
夙凰摇了摇头,轻叹:“走到这里又如何,只怕最后咱们得饿死在这儿。”
鸿鹄抬眸望向夙凰眼底,似是安慰性的笑了笑:“不,有人。”
听了这话那二人皆是停下动作,仔细听着,果然,有脚步声渐渐接近。
夙凰手覆身后背着的古琴,凝眉盯着那处,尚峰手按腰侧蓄势待发,而鸿鹄则是闭眸环臂,处之泰然。
他听出了这个脚步声是谁。
倏尔,一道刺目的光线自那不显眼的弧形石门处泄了进来,门轻轻的被打开了。自门内走出一人,是那翠衣罗衫的少年,他手提长剑,剑尖滴着血,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所行之路皆是血印……
“苍鸾?!”
夙凰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伤痕累累的小师弟,不过分开一会儿,他怎就变成如此模样?他刚才去了哪里,怎么从这里出现?
夙凰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来不及问出口。
苍鸾还没走到他们面前便狠狠摔倒在地,陷入昏迷。
夙凰急忙上前,将苍鸾拥在怀中,探向手腕,查其脉搏。
脉象紊乱不清,波动无序,气血不稳。
她急忙点住苍鸾各处穴道,脱下方才尚峰递给她的袍子罩在苍鸾身上,想要将人抱起却被拦住。
拦住他的人正是尚峰。
只见尚峰嬉笑道:“你背着琴,再抱着伤患多有不便,不如我来背着如何?”
“不用。”鸿鹄冷冷的望了尚峰一眼,自夙凰怀中接过苍鸾背在身后。
尚峰只撇撇嘴便不再言语,可眼尖的他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道:“这小子能从那里进来,想必那就是出路,咱们还不走?”
鸿鹄点点头,便向那石门处走去,忽而只觉背上的苍鸾身子一动,只听得利刃刺破皮肉之声,血腥之味融入空气。
再回头看去,那尚峰睁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苍鸾,他的双手紧紧抓着苍鸾手中长剑的剑柄,他道:“为,为……为什么……”
而苍鸾睁开了双眼,淡淡望了尚峰一眼,唇角勾出一抹无邪的笑意,却是气若浮丝,他道:“欲取剑者,死!”
“呵……呵……来此,便是为剑……”
“你们……咳咳,好歹也算共患难……”
“面具带回尚家……给五弟……”
话未说尽,后再无言,尚峰魂归西天,而苍鸾也深深陷入昏迷。
夙凰还未从这场惊变中回过神来,鸿鹄却是皱眉一瞬,接着又满意的笑了,他对这小师弟的做法似乎很满意。
可夙凰却不然,回过神来的她眉间隐隐透露着忧伤,她想独自将尚峰的尸体扛起,却被鸿鹄接过。
鸿鹄望了她一眼,微不可查地一叹,率先走向洞开的门扉。
石门再次合上,也许再不会被打开,也许再不会有人来此,而这些谜团却深入了知道的人内心,等待着他们去寻找,去破解。
沿着小道继续走着,前方是个悠长的石阶,上面还隐隐有着几具尸体,皆是身着深紫劲装,是唐门的人。
这些想必都是死在苍鸾手下的人。
夙凰没有多看一眼,只是绕过尸体向上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明亮的光线,夙凰迫不及待地走出,她愣了愣,喃喃道:“出口居然是这里。”
“观山塔。”
“我们该离开了。”
“嗯。”
二人并肩而出,外面无疑又是一些唐门弟子的尸体,夙凰眉心仍旧是凝结着,她将尚峰放在地上,用着身旁唐门弟子掉落的武器挖掘着,她想将尚峰安葬妥善。
夙凰仍记着尚峰的话语,想着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这遗愿怎么也得替他完成。
夙凰取下尚峰的面具,看着面具之下不甘的容颜,她伸手将他双眼合上,将躯体放入掘好的坑内掩埋。
鸿鹄背着苍鸾站在塔顶,他望着忘忧谷的方向,经历大雨冲刷,方才陷下去的地面早已被填平,石门洞开,毒网犹在。
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这条路有去无返,正如他们在地下石洞里的经历一般,无一不催促着他们前行,告诉着他们,不能回头。
鸿鹄又低下头看着夙凰,飘然落地,站在她身旁,道:“前面还有待客药堂。”
夙凰将面具收归怀内,微颔首:“好,先救醒苍鸾,再从长计议。”
“嗯。”
语毕,二人踏着落日的余晖向前方走去,悠悠空山,寂静非常,不见人烟,不闻鸟鸣。
空山如死山,药谷如毒谷。
前方还会遇着什么?
无从得知,人算终是不如天算,天意最是难测。
这一切谜题的答案似乎都归结到了苍鸾的身上,夙凰总觉得苍鸾知道些什么,所以必须将他医好救醒,只有他醒了,也许一切方能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