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塘起身就要走,本来自己还对这个冯先生有点兴趣,不过听了关于狐狸吹灯图的一番话,就彻底没了兴趣。
先不说这图是否真的存在,即便它确确实实存在这世间,自己也不想与他们同谋,更不会替他们去找这张图。他们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和山精水怪打交道,居然还妄想当什么妖王?脑子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被门弓子抽了,再或者就是让飞机膀子刮了。
冯更谣见于塘要走,急忙出声拦住,“于小兄弟,你误会了,我和你师哥白常止想要得到这张图,都不是为了当妖王!”
于塘一愣,问:“那你们俩想要这图干啥?不会是因为仰慕大辽的那个耶律休哥,想要收藏他的画作当艺术品吧?”
冯更谣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倒也不是。不过,若是说起这原因来,恐怕还不太方便。除非…除非你能加入我们,咱们仨拧成一股绳,我自然可以如实相告。况且,这里也多多少少跟你死去的父亲有关系。”
“那算了!”于塘拒绝的干脆极了,“千万别告诉我,我啥都不想知道。我那老爹已经搭进去了一条命,我可不想再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逝者已去,生者还得过日子不是?我就是这么怂,我就是这么熊,别废话了。”
说完,于塘又要走,冯更谣却说:“既然你想好好过日子,我也不强求了。不过提起这过日子,想必于小兄弟过得有些拮据吧?”
于塘脸色一红,不禁羞赧,两手握了握拳,尽量想表现得不卑不亢,回答说:“这个嘛…倒也是实话。可话说回来,莫欺少年穷,我还年轻,穷是穷点,但也不丢人吧。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我总有出头之日。哪怕将来不能大富大贵,但三餐一宿,还是可以保障的。冯先生,你看我说的对吗?”
冯更谣知道于塘年轻面子薄,刚才自己的话说的有点直白,忙解释说:“于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想法,更没有想嘲弄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这有份工作特别适合你,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于塘心里疑惑,问:“什么工作?”
冯更谣:“我这小店缺个帮手,平日里除了卖些佛像,也会替人看风水、点阴宅。更棘手的是,偶尔还要捉鬼除凶,替人消灾。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可又不能随便找个伙计,必须得找懂行的同道中人。你有三清法术傍身,这方面的能力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不用培训,可以直接上岗。况且,我和白常止是好朋友,你是他师弟,咱们这算自己人,找你来做帮手我心里踏实。”
于塘被他这一说,心还真给说活了。想想自己本来也做些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事,只不过都是零散的活,赚不了几个钱。如果能在他这干活,最起码有个保障,别管刮风下雨,有活没活,都能领工资啊。
于塘又想了想,说:“你这主意挺好,只不过我是个学生啊,每周都得上课,学费都交了,不可能逃学来你这打工吧?”
冯更谣微微一笑,回答说:“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学业。周一到周五上你的课,我只要你每周的最后两天来上班。”
于塘眼珠一转,蹭了蹭右手的三根手指,问:“工资怎么算?”
冯更谣:“我看重的是你的三清术,需要你帮衬着我看风水、点阴宅、捉鬼除凶。这些都是技术活,工钱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每个月基本工资一千二,如果碰到大活,还有奖金提成。你看咋样?”
于塘一听,乐屁了。一个月就四周,也就是说工作八天,工资一千二,合着每天一百五,二百五才不干呢!
想到这,于塘脸上堆笑,说:“冯先生…哟,不对,现在得叫冯老板了。谢了您呢,这个工作我干了,周末我就来上班。但有一点,得提前说清楚咯,我只是给你打工,可不算是入伙儿。你和我师哥的事我不掺和,那张图我也不感兴趣,你看能接受不?”
冯更谣点点头:“好吧,咱们只谈工作不谈图。现在不早了,都到凌晨了,要不你今晚在我这住下?”
“不了,”于塘拒绝,说:“明天我还得上课,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周末我就来上班了。”说完,于塘起身离开店铺,冯更谣送到门外,帮于塘打了个出租车。
于塘上了车,摇下车窗,看着站在店门前的冯更谣,又抬头看了看店门上的广告牌:善缘堂。
目送于塘远去之后,冯更谣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时间不大,那头接通。
“白大哥,他还是不愿意加入咱们。但是已经答应了,愿意来我这上班。”
“多谢冯先生了,于塘的工资由我来出,给你添麻烦了。”
“白大哥说哪里话,你的师弟不就相当于我的师弟嘛,钱不钱的无所谓,我这小店也的确需要个帮手。只不过他是铁了心不愿意加入咱们。没有他,咱们成功的希望不大啊?”
“嗯…看来这事不能着急,缓一缓吧。”
“好。”
再说于塘下了出租车,晃晃悠悠往家里楼下走,一条砖石铺的甬路,一米多宽,左右是一人多高的墙。墙的内侧就是自己出租屋的小区。于塘一边走着一边想,有了工作,自己的生活能够改善许多,至少不必每个月都向家里要钱了。
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东西盯着自己,不禁觉得脖子发凉。看看地上,路灯下的影子,除了自己的和墙头的阴影之外,墙头上还蹲着一个东西。于塘扭头去看,自己旁边的墙上蹲着一只大猫,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空洞洞的。
于塘虽然胆大,但也吓了一跳,这只大猫不知是早就蹲在这了,还是悄无声息走来的,总之盯得于塘不自在。
于塘伸手看看手表,凌晨两点了,不禁有些心里发慌。凌晨一点到两点这段时间,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也是人的阳气最弱的时候。常言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多走夜路必撞鬼啊,于塘虽然有三清法术在身,但是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所走的这条甬路,是夹在两墙当中的,甬路两头都是九十度的拐角,形成了一个直直的z字型。这种拐角最容易聚阴气,也最不干净。白天时候还好,可现在夜深人静,只有于塘一人,这条甬路阴森森的,四周寂静,空气中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于塘站在甬路中央,仿佛黑夜中飘零的枯叶,大海中摇曳的独舟,陷入夜幕中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那只猫和于塘互相盯着,于塘不知不觉中出了神,当初自己还和杨晴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拨通了她的电话,迷迷糊糊说了自己病得严重,随后就睡了过去。等到睁开眼时,已经是深夜,床边却坐着杨晴。她连夜为自己买来了退烧药,又送到眼前,照顾生病的自己。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杨晴才说,昨晚走在那条甬路上,害怕极了,就一直默念着阿弥陀佛,然后一路小跑着来到自己家里。
想到这,于塘自顾自地问:“猫啊猫,那天夜里你是否也蹲在这儿,看着她一路小跑而去?”说着于塘伸手想要摸一摸猫的脑袋,哪知那猫站起身,翘着尾巴,沿着墙头,悄无声息地走了。于塘扑了个空,悻悻收回手,继续迈步离开。
可能是由于心情变得低落,沉浸在悲伤当中,感官没那么灵敏了,四周诡异的气息似乎散去,没有刚才阴森森的氛围了。于塘迈着步子往前走,走着走着发觉不对,本来只有四十米的甬道竟然走了有五分钟。甬道的尽头就在眼前十几步之外,于塘又向前迈了几步,尽头还在十几步之外。回头看看,来时的另一头有些模糊,尽管有路灯照着,也看清不楚。
于塘不禁皱眉,继续走几步,还是到达不了尽头。于塘心说坏了,怎么走不出去了。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拨通郑通的电话,等了半天,电话那头才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干啥呀老铁,这都几点还打电话?”
于塘一边走一边问:“快到阳台看看,能看到我吗?”
郑通和于塘一个住在二楼一个住在三楼,家里的阳台正对着这条甬路,平时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甬道上来来往往的过路人。今天晚上自己走不出去了,困在这条甬道里,所以于塘给郑通打电话,想让他居高临下看看自己的状况。
电话那头是郑通极不情愿地抱怨声,紧接着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郑通应该是到了阳台前,就听他在电话里说:“哎...甬道上真有个傻逼啊,大晚上不回家睡觉,练什么原地踏步走啊。”
“那是我,老子被困住了!”
“拉倒吧,光溜儿的大道哪能困住你,再有几步就出来啦,别闹了,我睡觉了。”
说完,一个哈欠声,电话那头的郑通挂了,回去接着睡觉。于塘嘟囔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兜里,停下脚步,心说着大晚上的遇到鬼打墙了?搞不好还是黄天青那老畜生在搞事情。
想到这,于塘仔细看看前后,看着看着,突然发现眼前不远处多了两团黑雾。于塘揉揉眼睛,紧走两步来到跟前,伸着脖子看,逐渐清晰两个人影,一老一少,一个老头和一个半大的孩子。两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老头斜躺着,靠着一边的墙打瞌睡,那半大的孩子在旁边蹲着,手里拿着石子在地上瞎划喽。
于塘看清楚了,心说这哪来的两个要饭的花子,咋还躺在这儿了。这大半夜的,看着真渗得慌。于塘想要继续往前走,不过那老头躺在地上,两只腿正横在当间,甬道本来也不宽,这下正好拦住了。
于塘想要抬腿迈过去,又觉得从人家身上跨过去不礼貌,便咳嗽了一声,说:“嗨,老大爷,大半夜的躺这干啥,让一让,我过不去了?”
那老头慢慢睁开眼前,仰着头看了看于塘,喉结动了动,也不见张嘴,就听声音传出来:“你跟我说话吗?”
于塘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声音入耳好像掺了沙子,用白老先生的话说就是呕哑嘲哳难为听。此时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于塘故意甩甩头,前后看看说:“这儿就咱俩,当然是跟你说话啦。”
老头呼哧呼哧站起身,身高比于塘高出两头,低着头问:“你看得见我?”
于塘心说这老白菜帮子大晚上愣装咸菜头,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于塘就卡住了。只见那老头身旁的孩子此时放下手中的石子,站起身看着自己,小孩光着脚,漂漂荡荡。再看那老头,也是双脚不沾地,飘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