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时分,月亮早已高高挂起。宴会厅内十分宽敞,侍从已安排妥当,一张长桌上布置了黄色的鲜花,酒杯、餐具、烛台全都是银质的,酒是来自南方各种水果酿制、加入了蜂蜜的果酒,菜肴有羊肉、鹿肉、鲱鱼、鳕鱼、鸡蛋、奶酪、煮熟的卷心菜和芜菁、烤苹果和白面包。卡尔玛大公首先入座,之后塞西莉亚一行、普尔以及卡尔玛大公下属的侯爵、伯爵等尽皆入座。在卡尔玛公爵敬酒之后,宾客之间互相敬酒交谈,分享各自的见闻、趣闻。
普尔挨着塞西莉亚就座,趁着热闹的时候悄悄向塞西莉亚询问,“听闻公主殿下学识渊博,我最近有一些困扰,还请公主不吝赐教。”
塞西莉亚放下手中酒杯,专心静听。
“卡尔玛家族也属洛德布罗克家族分支,欧根妮家族也是洛德布罗克家族分支。如果我在徽章上加入双头龙船的标志,是否符合纹章学?”普尔十分婉转的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面对塞西莉亚的美貌,他将他父亲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在中庭,一个纹章上同时有两个家族的标志,表示这两个家族已经联姻。
“这并不违背,您尽管使用。”塞西莉亚掩饰内心的不悦,笑道,“不过,双头龙船的标志已经有人在用了,恐怕您这样做的话,会有辱您的声誉。毕竟目前有双头龙船标志的家族,与您没有亲属关系。恕我冒犯,据我了解,您的父亲,卡尔玛大公并没有续弦。”塞西莉亚半开玩笑的说道。
普尔自讨没趣,“感谢您不吝赐教。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想邀请您在城堡转转,并诚挚邀请您多留几日,让我可以学得更多。”
“感谢您的招待,无奈哥特兰公国地少人寡、繁事缠身,我的计划是明天启程回哥特兰岛。您的要求我难以拒绝,不过只能腾出半天的时间来,还请您谅解。”
合约还没签订,塞西莉亚还不能走。
次日,塞西莉亚睡到快下午,已经错过了午饭的时间,而晚饭是下午四、五点左右开始。在中庭,一般只吃两顿饭,晚宴只有贵族互访时才会举办。当然,我们的塞西莉亚小姐从来不用为金钱发愁,她每顿饭,都比昨日的宴会更加奢华。其实她昨日晚宴并没有吃好。贵族间的条条框框让即便就早已习惯贵族生活的塞西莉亚并不舒服,而且塞西莉亚对鱼和肉类也没有什么兴致,而那些普通的白面包更不合塞西莉亚小姐的胃口。塞西莉亚小姐吃惯了哥特兰特产的“哥特兰面包”,那种不含一丁点麦麸、添加了蜂蜜和其他秘制调味品的“哥特兰”面包绝不是普通贵族能够买得起的。一般的家庭,且不说能够保证新鲜的、当日宰杀的牲畜,就连很难撕咬的风干肉都已经是普通农民或者市民很奢侈的食物了,白面包更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品。黑面包往往是平民的首选:既可以充饥,也可以当做武器。
塞西莉亚似乎是饿醒的,醒来之后便让仆人准备了自带的食物,接着让仆人传话给普尔,应昨日之约。
普尔比昨日更加恭敬,更是绝口不提昨日纹章之事。“听您的侍卫长说,您今日身体欠安,不知现在是否好些了?”身体欠安之类的话本是搪塞普尔的借口。
“小小的疾病,不会影响我来拜访卡尔玛大公的真诚。”塞西莉亚回应道。
“贵族议会商议过了,您的真诚让我们无法拒绝您的提议。我们备受感动,恨不得立刻在协议上看到您的签字。”
“我代表全中庭的人民感谢卡尔玛大公和您的慷慨。”塞西莉亚行礼表示感谢。
“那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普尔生怕昨日的唐突会影响到协约的签订。“既然如此,我们就放下公事,让我带您在卡尔玛堡四处转转。”
“能够参观雄伟的卡尔玛堡,塞西莉亚不胜荣幸。”
城堡从外看过去十分壮观,但是由于军事防御需要,要塞的排水、通风、照明并不好,整体潮湿、昏暗,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但即便是这样,对于领主,住在城堡里也比住在城市中安全的多——卡尔玛堡位于卡尔玛领通往东约塔兰领的必经之路上。城堡西面紧贴着巍峨的山峰,东面是无法登岸的峭壁。只要卡尔玛堡仍在卡日玛大公的控制之下,敌人就无法从北方入侵到卡尔玛肥沃的腹地。城堡由双层城墙组成,外层城墙北侧高约十米,其下有深达四米的护城河,用来防止敌方使用冲车等攻城武器或挖地道的方式攻城,只不过由于近期雨水不足,护城河已干涸发臭。南侧城墙高约七米,假设敌人攻破了卡尔玛堡,南侧将是卡尔玛大公重夺城堡的唯一途径,因此南侧城墙无论是高度还是厚度,都要比北侧略差。外侧城墙和内侧城墙中间多是牲畜栏,内侧城墙比外侧城墙又高出三米左右。内侧城墙和主城之间则是居民生活的地方。两道城墙之间密布着高但窄小的方形角楼和相对低矮但宽阔圆形塔楼,角楼视野宽阔,可以用来瞭望,但是由于窄小,只能由少量士兵布防。塔楼则不同,由于其宽阔,甚至可以布置城防器械。当北方的敌人进攻时,由于峭壁和山峰,只能选择从北面狭窄的道路进攻,进攻时先要越过护城河,然后要登上十米的城墙,最后还要突破四周都有可能射出箭矢的两道防线——进攻这样的城堡无疑送死。这样的城堡修建十分昂贵,往往需要一个领主花费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塞西莉亚看着这雄伟的城堡,不由得梦想着她的计划。
普尔·卡尔玛亲自护送塞西莉亚离开卡尔玛领。普尔心中恨不得和塞西莉亚一同前往哥特兰领,“如果卡尔玛强盛了,或者哥特兰衰败了,自己才能配得上她吧!”
睡梦中的塞西莉亚被吵醒,她的休息室外一片嘈杂。塞西莉亚从床上起来——诺尔船比传统的龙船体型大很多,即便在风浪中也不是很颠簸,塞西莉亚可以不用睡在吊床上——当然主因还是她不喜欢吊床。塞西莉亚打开门,原来是侍卫和阿诺发生了争执。
阿诺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口,侍卫则略带怒意的看着他。
“什么事?”塞西莉亚问道。
“他想要进去,我们知道您在休息,所以阻止他,可是他……”侍卫回答道。
“嗯,没事了。”塞西莉亚随和的说道,然后看着阿诺,“你是来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阿诺摇摇头,伸出左手指着上方,“要有风暴了。”
塞西莉亚立即起身,带着阿诺走向甲板。
海上常年刮西风,从卡尔玛回哥特兰也是向西北进发,所以顺风的情况下,船速很快。甲板上很忙碌,操帆手在操纵帆脚索让船速达到最大,自始至终没有低于四节,舵手则保持着船的航线不会偏离。支桅索的绞盘早已固定好,破浪而涌进的海水顺着干舷上的孔隙回归大海。
塞西莉亚连忙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晴朗。看向瞭望台,瞭望手正在眺望着前方,并没有异常,紧接着走向干舷仔细的看了看海水流动,也没有异常。“你可不要胡说哦,真的有暴风吗?”塞西莉亚怀疑的问道,古斯塔夫也向这边走来。
“这片海域常有暴风,不过都在秋冬时分。现在还没有入秋,风暴的可能性并不大。”古斯塔夫判断到。
“气旋……上方……”阿诺食指上竖,解释道。
“气旋是什么?”塞西莉亚从来没听到过这个词,很疑惑的问他。只见阿诺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能解释,便问道,“还有多久?”
“不到半小时。”阿诺回答道。
“如果真的有暴风,我们能加速驶离这一片海域么?”塞西莉亚问向古斯塔夫。
未等古斯塔夫回答,阿诺便说道,“不行……”
“风向!”塞西莉亚咆哮道。
阿诺不知道塞西莉亚为何生气,用手臂比划着风向。
塞西莉亚急忙命令道:“所有船只立刻收帆抛锚停船!龙船向普尔船靠拢!所有人员登上诺尔船,清空甲板,人员进舱!风暴即将到来,立即准备!”通信官先是楞了一下,紧接着迅速执行命令,发出信号。
塞西莉亚带着阿诺转入船舱,甲板上由古斯塔夫指挥。
突然,乌云蔽日,看不见一点阳光,紧接着船很激烈的颠簸起来。
“以后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塞西莉亚对阿诺说道,“另外,告诉所有人,如果以后你要见我,任何人不得阻拦。”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海又回到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龙船只剩下三艘了,其他的都被暴风拍碎了。诺尔船有五艘损伤严重,只能拖回去了。其他诺尔船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所幸,没有人员伤亡。”古斯塔夫向塞西莉亚汇报道。
“真是惊险!”听到没有人员伤亡,塞西莉亚总算放心了,“稍作修整后就起航吧。”
回到哥特兰岛,阿克塞尔向塞西莉亚汇报着这些日子的情况。
“你不在的这几天,有三艘诺尔船完工了。”阿克塞尔汇报着哥特兰的近况,“木料、铜矿、铁矿都不够了,需要从各国再进一些。让此次出行的船队尽快把货物卸下,装上商品,立即出发去耶夫勒先把木料运过来,等冬天到了,那边就无法通航了。”阿克塞尔接着说道,“储备的粮食只能坚持半年,形势比较严峻,我已经派其他所有诺尔船去各产粮公国去了。哥特兰面包、蜂蜡、麻织品、毛织品和武器的出口量还在增加。现在铸币厂的工作几乎饱和了,不过只要把卡尔玛公爵兑换货币的时间错开,就能应付。”
“粮食、粮食,永远都要为粮食发愁。”塞西莉亚苦恼的说道。
“最近没有人来骚扰吧?”古斯塔夫比较关心这件事。
“有,被海防舰队赶跑了。”阿克塞尔说道,“估计是四大王国之一,具体是哪个不清楚。”
“可以排除掉诺尔维王国,但是具体是其他三个的哪一个,就不好说了。”古斯塔夫说道。
“不管哪一国,有阿克塞尔叔叔就放心了。”塞西莉亚笑道,“那还是按计划进行。最近四大王国又有动作了,时间不会等我们,越快完成第二步计划,对我们越有利。接下来的几个月阿克塞尔叔叔可要费心了。”
“你就累死我这老头子吧。”阿克塞尔打趣道。
虽然哥特兰早已今非昔比,但是塞西莉亚一直不愿意换掉公爵府的任何一件物什,哪怕是坏掉的桌子、椅子。熟悉塞西莉亚的古斯塔夫和阿克塞尔都很清楚,虽然公主看上去很懒惰,又好口腹之欲,但是从来不乱花哪怕一个铜板。塞西莉亚的节俭让首席大臣阿克塞尔很不可思议,拥有中庭最富有的公国之一,却不像任何一个大公般穷奢极欲:那些昂贵的贵族物品,对塞西莉亚来讲,只是装装样子的摆设。真正对于哥特兰的益处,是那些水力磨坊、那些纺织机、那些高炉……
只要是阿诺有空闲,他就被要求和塞西莉亚形影不离。塞西莉亚无聊的时候喜欢听阿诺吹奏的笛声,那悦耳动听的旋律,听多少次都不会厌烦。这种笛子大概有三十多厘米,有六个孔,可是那音色却是从未听过的。阿诺称它为哨笛,他无师自通,好像有记忆起就会演奏。
“哨笛”这个名字,早晚传遍中庭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