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郝林一大早就骑着自己的老式自行车出门了,他先到了供电局去报了个到,然后就带上自己的一身行头出门去维修线路了。
老县城的各个地方电线杆线路都老化的比较严重,很容易出故障,这就需要人去爬上高高的电线杆上维修,郝林就是做这个的,到现在为止已经干了快二十年了。
郝林穿上行头,最主要的东西也就是一套特制的带钩子的铁鞋,土话叫脚扣,然后一只左脚一只右脚支撑在电线杆上,慢慢的爬上顶部去进行今天的维修工作。
中午,他们有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吃饭和休息。就在路旁边的树荫下,他拿出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菜开始慢慢吃起来了,吃的急了就喝口凉开水,也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装在一个大瓶的水壶里。
菜不是特别丰盛,两个小份的素菜和大份米饭,很多时候都是昨晚吃剩下的直接就放冰箱里第二天带出来。
很长时间郝林都是这样吃饭的,因为虽然只是县城,但是整体的消费还是挺高的,然后夫妻俩的工资并不是特别高,再加上儿子马上还在上学,还要给儿子存买房和娶老婆的钱,他一直都很节省。
旁边几个工友正在聊天,干这行的工友基本都是中年男子,现在的年轻人基本上是不会愿意干这种活的。
此时正值暑假,有几家的小孩都已经高考结束,志愿也填报好了,就等着最终的录取通知了。
“老范啊,你家孩子今年考得怎么样?”说话的是老汤,其实他这么问是因为自己家的小孩今年高考成绩特别好,听说考个重点本科完全没问题,所以他一直在其他人面前各种找话题,最后都会引到自己家小孩身上。
“成绩不行啊,也就上个大专。不像你们家孩子,争气。”
“哈,没关系的,现在大专选个技术性的专业也是很好的。”老汤笑眯眯的,很是开心,突然他又转过头来问起郝林,“你们家孩子现在成绩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郝林有些烦躁,他比较讨厌老汤,因为总是会对他冷嘲热讽,两人的矛盾其实也由来已久。
老汤叫汤武,郝林和他的关系其实一开始关系很好,小时候就认识了,之后也一起来到供电所工作。
然后有一天他们就遇到了张兰,也就是郝仁的妈妈,两个人同时开始进行追求。这也是郝林人生中第一次在情感方面这么大胆,也是最后一次。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郝林成功抱得美人归,从那以后,老汤和郝林的关系就恶劣起来。
果然,老汤又开始说了起来:“哎呀,这个明年就高三了是吧,我跟你讲,家长可是孩子的榜样,你可要认真对待这最后一年啊,不过也没关系,实在考不上也可以来接替你干咱们这一行啊。”
郝林握紧了拳头,这句话太过分了,他很想朝对方那得意的嘴脸挥去,但最终他并没有动手,因为他已经不是年轻人了。
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开始帮腔了:“老汤,别太过分了,差不多就行了。”
“我哪里过分了,我这说的是事实啊。”
郝林没有说话,扒了两口剩下的饭就直接继续去工作了。
晚上刚回到家,他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吃饭的时候也闷闷不乐的。
郝仁看出了爸爸的不开心,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问下“爸,你怎么了,不开心啊?”
“没什么,工作上的事情,小孩子不用管。”
“郝林,好好地一顿饭被你吃的快没胃口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妈妈也不乐意了。
“都说了没什么了。”爸爸少见的大声吼了一句。
妈妈有些吓到了,因为很少见到爸爸这样。“到底怎么了啊,我们可是一家人啊,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们。”
“没什么,就是,就是,儿子,过完暑假高三一定要好好学习知不知道,一定要考个好点的大学,不要像爸爸这样没本事。”
郝仁并没有说话,他突然明白了,一定是爸爸受到什么刺激了才会这么说。他突然起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爸爸吓住了,以为自己给儿子压力让他生气了,却只能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本来就不是善于说话的人。
没有过很久,郝林走出房间,拿着一份文件放在桌子上。
“爸、妈,其实有件事我没跟你们说,我前一段时间写了一本小说,现在马上就要出版了,这是签约的合同。”
雪白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那么干净,明亮。
像是怕弄脏了纸张一样,爸爸冲进洗手间洗了手擦干又到房间拿起了眼镜,然后用双手将合同慢慢的拿起,一页,一页的翻着,爸爸看的很慢,不像是看合同,而是像在看一份神圣的东西。
终于,爸爸看完了,摘下眼镜笑了起来:“好小子,竟然自己偷偷写了本小说,而且不给我参考参考。”
“爸,我那时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吗,如果不是看您今天心情不好,我就等到样书到的时候才告诉你们了。”
“那赶快,把你的书拿来我看看,我倒要看你小子能写出什么样的书。”
“额,现在没有成书啊,只有我之前打印的稿件了。”
“那也成,能看就行,快点。”
郝仁只得又回到房间把打印的稿件拿了出来。爸爸直接夺了过去,准备看起来了。
这时妈妈也高兴坏了,但还是制止了爸爸的行为:“还吃不吃饭了,饭都没吃完呢,赶紧吃完饭在看吧。”
爸爸只能继续开始吃饭,咀嚼着东西都能看到他满脸的笑容,那是发至内心的喜悦,妈妈也是。
吃完饭,爸妈就把郝仁赶回房间,说是怕他打扰夫妻两看书。
然后就回到卧室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开始看了起来,两个人头紧紧凑在一起,依偎着。
妈妈有点熬不住了,就靠在爸爸的肩膀上睡着了,过了很久,她突然醒了,才发现爸爸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她看了下桌子旁边的闹钟,发现已经凌晨1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啊,孩子他爸,赶紧去洗漱睡觉吧。”
“怎么这么快就1点了,我还以为才11点呢,才看到一小半呢。”可能是觉得的确有点疲惫了,爸爸就站起来洗漱去了,折腾了半天,两人躺在床上半晌睡不着。
“孩子他爸,你说儿子怎么就突然开窍了?还能写书了?”
“这可能是遗传我吧。”老爸很开心,开始吹嘘起来。
“就你那样,那里是随你啊,别吹牛了。这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儿子竟然能写书了,而且连合同都签好了,马上就要出版了。”
“嗯,是啊,是跟做梦一样,不过如果真的是梦那我情愿不要醒来。对了,他的书都快要出版了?不行,我要再去看下合同,儿子那么小,别人会不会故意欺负他不懂这些在合同里弄什么花招骗他啊。”爸爸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行了行了,你也别太敏感了,儿子已经长大了,比你懂这些东西。有什么明天再看吧,都几点了。”妈妈拉住了爸爸。爸爸这才作罢,两人终于睡着了,沉入了香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