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理由充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竟景婕无言以对!
杜衷的分析恰如其分地点到了景从洲不为人知的处境,听完之后景从洲甚至觉得杜衷的提议很对,拖上几年于己于女儿确实是没什么好处。刚想对景婕劝上几句,却是意外地在女儿面庞上看到了烦闷纠结之色,思量了片刻,不得已转过身去轻声道:“大半年了,该接触了解的,你都接触了解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安排,你还不满意?”
景从洲的音调几乎微不可闻,可说得再小声,厅堂里还有另外两人在场,父女间的对话还是摆到台面上。男一号李骁飞就笔挺地端坐在眼前,难道要她当着李骁飞的面将决绝之语往外放?
她做不到。
她心里极度排斥李骁飞,究其原因,只因那一层联姻关系在作祟,若除去这层关系,单从他人品学识这头论,她与父亲一样,对李骁飞也是持赏识之心的!
李骁飞待她父女两不薄,这点她心知肚明!半年前景从洲在外地调研,她的本科毕业论文,全仰仗着李骁飞的全力辅导才勉强挤上优秀的分数线。说是辅导,大概也只有她才知道这所谓的辅导到底到达了何种境界。她没有遗传到景从洲在学术上的惊人天赋,就连兢业勤勉的工作学习态度都没遗传到。她的人生态度无比佛性:过得去就行,何必执着一念受累自己,晓看云卷云舒,安贫乐道,又何尝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这种态度主导下,她的专业课自然门门都出挑不了,但景从洲又怎会允许她不出挑?于是她的“授业恩师”又多出来一个李骁飞。
她看过一些深受女生追捧的红极一时的言情小说,有些剧情与她的情况很是雷同,大抵是年轻、聪明、英俊的学长为呆萌的女生辅导功课从而暗生情愫两人誓死冲破父母阻拦从而有情人终成眷属至此朝朝暮暮永不分离的故事。学长与学妹之间似乎是校园爱情剧惯用的套路,但再惯用的套路也有塞翁失马的时候,譬如她与李骁飞,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的本科毕业论文,从选材到大纲再到调研实践,无一不是李骁飞在操心,到后来,她几乎产生了这是李骁飞的毕业论文,而她只是个打酱油的错觉。平心而论,若非李骁飞的从旁协助,她的论文顶多在及格线以上徘徊,优秀是万万不敢奢望的。
对成绩,她其实并不是特别看重。得到优秀并不会令她觉得脸面上有多贴金,同样得到及格也不会令她悲怆不已懊悔万分。力争上游是一种好现象,但不适合她,因此她也就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李骁飞扑在她论文上的鞠躬尽瘁,更无法对李骁飞的一腔付出报以感恩戴德的态度。但道理不是这个道理,不论怎么讲李骁飞总归是实实在在帮了她,令她的毕业论文徒增光辉,这个恩情,不管怎样她都得铭记!
客厅里寂静无声,众人的目光集聚在她身上,好似受刑示众一般,她浑身不自在。
三两步外,李骁飞已到她跟前。
他那幅学者气息浓郁的金丝边框眼镜忽的令她感到十分晃眼,他倒没有杜衷那般咄咄逼人,言辞恳切十分声情并茂:“你要觉得时间赶,晚一两年也没什么问题。我知道你现在的重心在工作上,情感上顾及不到,这没有关系,我也不想给你压力。我可以等。等到你漂累了,想靠岸了,想找一个心灵的归属了,你告诉我,到时候,我们再谈婚论嫁,你看这样行不行?”
几句话言辞切切,听得连边上站着的景从洲都不由得几分动容。
可景婕面上却是没呈现出丁点儿感动之色,杜衷与李骁飞刚柔并济的胁迫如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已令她近乎窒息,脑海中片刻之前还念念不忘的恩情顷刻间抛到九霄云外。她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里李骁飞,捡着他话语中的词句幽幽开口:“若是漂久了,不想靠在你这岸上呢?”
景从洲十分不悦女儿的这种态度,登时力斥:“你这说的什么话?仗着自己年轻,也想叛逆几回才满意?你年纪还小,等你多些阅历,必定会发现骁飞是另一半的最佳人选。你们现在相处时间还短,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过几年,你不要追悔莫及!”
杜衷听出景婕话语中的排斥意味,也插话进来,说出来的话语仿若带着语重心长的劝慰,听上去却分外刺耳:“女孩子年纪轻喜欢找刺激,追求感官高低起伏轰轰烈烈,总觉得这样才配叫谈恋爱,其实也能理解,咱们都年轻过,也明白!可年纪大了玩累了身残志摧了找老实人把自己交代的时候,那种婚姻还有幸福可言?你是否有想过,我们这么安排,是在帮你走捷径。与其终究要达到这个终点,还不如起步时就把方向竖明白。不但省去途中有可能经受的波折,免除伤害,还在双方心中存下一心一意的念头,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景婕觉得快崩溃了,她开始明白过来,杜衷今天来此的目的根本不是同父亲探讨工作,他分明是伙同李骁飞前来逼婚的!更无助的是父亲居然跟他们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非但没想她所想,甚至还在一旁做起了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