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容易行动难,几人第三日草草动身出发前往洪林村,几番倒车,终于在夕阳迟暮前到达了目的地。山路颠簸,大巴车驶不进大山,只能乘坐当地村民的农用拖拉机。拖拉机震幅大,噪音响,几人本就心力憔悴,这下折腾更是全身虚浮,仿若舟车劳顿了几天几夜,下车时双脚如踩踏在了棉絮堆儿上,周身上下不剩一点力气。
苕帧田虚扶着两人,自己摇摇欲坠,“到了就好,可算是到了……”前方,是一处比受袭山脚更原生态的荒芜村落。没有楼房、水泥路、地标建筑,家家户户都是统一式灰黄平房,房前门口自成马路,窗框是木质的,连玻璃都安得十分粗糙,鹅黄的煤油灯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勉强照亮院落,生活层次俨然停留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甚至更为靠前。
苕尉与芦花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推门而入,飘入鼻孔的首先是一阵混着浓浓尘烟的霉味,紧接着一张烂得只剩下三只脚的土木桌映入眼帘,油腻得已看不出色彩的窗帘缓缓拉开,一个拄着拐杖的小老头从窗帘后头一步一步走出来。
老头身着一件破得抽丝的夹袄,裤腿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颤颤巍巍的模样一看便知已老得行将就木,面上笼着一层阴翳的灰濛,数不清的沟壑和老年斑爬满整张脸,浑浊的双眼看不到光芒,只见他摇摇摆摆走上前,干瘪无牙的嘴里吃力吐出一句:“你们来了!”苕帧田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舅爷,又来打扰你了,这是苕尉,这一次,我们会住久一点!”
“好!好!”老头紧握着苕尉的手,泛黄的瞳孔中艰难地显现出了一点喜悦色彩。
“可是,我们住哪儿?”芦花掩着鼻左右环顾了一番,提出了一个实质性问题。
房子占地四十来平米,里间睡觉如厕,外间除了张破烂桌子,只供两把长凳可以勉强入座,里外两间仅隔一张脏腻布帘,霉味尿骚味恶臭味从里间频频飘来,不作呕已需要较强的定力,容纳两人已是极限,怎么住下四人?
苕帧田偏过头压低嗓音:“门后……不是还有个牛棚!”
“牛棚能住人?你住?”芦花瞪着眼跳脚。
“牛棚早就没牛了,十多年前就没牛了,舅爷也养不动牛了,”苕帧田面目扭曲地解释,“这么跟你说吧,门后边也就叫牛棚,实际上我很早以前就打扫过了,已经不脏了,和这儿比……味没那么重……”
芦花瞠目结舌,大约来之前设想过无数中悲惨的可能,如今要在畜生曾经的居所安家落户,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
不光是她,苕尉也难以接受。
猛扇了扇鼻翼间的空气,他毫不犹豫转身出屋。
“你去哪?”苕帧田急急追出来。
“外面透会风!”
苕帧田追赶过去,喘着粗气面色赤红,“那什么,咱家就这光景,我没什么本事,你参军前是这种光景,回来还是这种光景……是我没本事,只能干些粗活重活养家……你别怨我!”
目光中是一副苕帧田不怎么自在的神情,他撇过头,顾自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