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说,将来我一生都会记得这个下午,尽管那时我甚至会忘记他的面容,忘记他的名字。
玛格丽特,《情人》
......
又是一个慵懒的下午时分,刘希言从无聊的戏剧史课中落荒而逃。
他驾着爱车,沿着一条狭窄逼仄,仅能容纳二三辆汽车通行的典型韩式街道上行驶。数分钟后,他很快便看到一个停车位上,有一个女子坐在驾驶座上,准备驱车离去。他便停下车在马路中央等待。
不幸的是,女子不停地讲着电话,似乎完全不在乎有人在等她的车位。
刘希言撑住额头轻叹了口气。
惊魂一刻。忽然间后方驶来一辆小巴士,司机大叔将头伸出车窗,右手不停地按着喇叭,看着前方骂骂咧咧,“让开!让开!”
听到这声响,刘希言急忙看向后视镜,出现在镜中的是一辆急速驶来的通勤巴士,他右脚死死地抵在油门上,同时向右侧猛打方向盘才堪堪让出车道。
好不容易青年女子挂掉电话将车开走,刘希言前后碰撞地将车挤进狭窄的车位中。
检查过前后车辆的磕碰痕迹之后,刘希言饶有余悸地喘着气,一步一步回到车中。他握住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着,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没法儿把钥匙成功地插进孔里。
“请过吧,我在等后面的车主来。请过吧。”无数台车在他旁边停下,询问他是否要开车离开,他坐在车内勉强着笑脸,隔着车窗比划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成功启动了车内音响,
“天空多么蔚蓝啊
恰好今天风又是那么完美......”收音机中传出的李智恩是令人沉醉的甜美嗓音,但似乎与男人此时的心境不太相符。
“真是太奇妙了,所有人都很忙碌。我倾尽全力摆脱束缚,却又掉入罗网。更难以置信的是,我依旧四处游荡,坐在这漂亮的汽车中,看着所有的人来来往往。这个夏天,一如既往,我享受着独属于我的时光。”
刘希言对着挡风玻璃自言自语,半是自嘲着。
不一会儿他便放弃了有些滑稽的独角戏,而是将左手搭在车门边的扶手上,有些入迷地看着窗外的街道。
来回于民宿与学校间的这周遭小路上,往日被忽视的景象突然变得明晰,他看到嬉戏打闹的孩童、相拥走过的情侣、读报下棋的老人,看到绿树、草地、繁花。这个小意外让他产生了对这个城市新的奇妙感受。
他靠在座椅靠垫上,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往来的行人,这时一个面色白皙、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孩从车外匆匆掠过,他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镜中却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
刘希言咬了咬牙,跳下车看视,那是个约莫14、5岁的年轻女孩,身材高挑、外形出众,一双长腿蜷缩着,她微闭着双眼,正躺在车旁的人行道上喘着气。
“我是efr急救员,先不要碰她。”刘希言喝退了正围上来的行人。
他半跪在地上,俯下身,将女孩几缕被汗水紧贴在额前的发丝拨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有些过度纤细的身体,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
“糖......”女孩有些眩晕,被扶起半靠在男人的怀里,眯起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低血糖的症状。”刘希言向围观客们解释道。
“要送到医院吗?”
“没事,吃点糖就可以了,到我车上休息一会儿吧。”刘希言确定道。
“低血糖,没事的......”女孩的声音微不可察。
“快上车。”刘希言一手搭着女孩的肩,一手吃力地扶着女孩的细腰,轻轻拉开了后车门。
女孩蜷在后座上,小口小口地抿着刘希言递过的巧克力。
不多久,刘希言坐回到驾驶位上,转过身,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女孩渐渐红润的脸庞,说道“是在节食吗?年轻的女孩子总是这样......我只有巧克力,我一般不在车上备那些东西。”
女孩没有立即作声,而是睁开眼睛,就这么定定地看着那个男人。
“谢谢您。”
“不客气。”刘希言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您正好在这儿?”
“我正好在儿。还好没有大碍。如果你因为别的晕过去了,我就得找急救医生了。”
“什么?”
“就是离这最近的医院,先确定我们的位置,然后......”刘希言从她的口音听出了什么,连比带画地说道,“是外国亲故吗?你-听-得-懂-韩-语-吗?那英语呢?”
女孩一言不发,带着她倔强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刘希言。
“父母在附近吗?”
女孩依旧静静地躺在那儿不出声。
“这下麻烦了……”刘希言摊着手说着。
此时女孩伸出白嫩的小手握住了刘希言那只大手,他能清晰感受到女孩手心的细腻和点点汗水,没再作声。
“能关掉音乐吗?”女孩用有些生硬的韩语说道。
“没问题。”
女孩重新闭上了双眼,身子整个埋进了那张舒适椅中,她使劲地抓住那只有些粗糙的手,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暖,说道,“握着您的手让我感觉好多了。”
“我也是。”
她的手指尖泛着好看的颜色。刘希言心中想道。
外部世界的光线与城市的喧嚣嘈杂全都消失无踪,现代车内浸润在一片宁静之中。
刘希言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静,“想想美好的事情吧,就像是那盛夏的海边,头上是耀眼的阳光,脚下是温热的沙子,人们呼吸着海边的空气,还有那些海豚就在海面上......唉。”他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一片沉静。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呢。”女孩静静地倾听着,开口道。
“但是很久没去海边了。”
“我陪你去。”女孩脱口而出,顿了顿,又说道,“我也讲点什么吧。我是十三岁时来到这个国家,然后......”
女孩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带着感激的笑容看着刘希言。在他们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不由得愣了愣。
“不,不要说了。”刘希言急促地摇了摇手指,打断了她。
刘希言朝女孩笑了笑,看着她似乎变得有些落寞的身影,没来由地感到有些难过,这个小女孩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
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奇感让刘希言有些心慌,甚至带着些许负罪感。
“我要去公司了,和老师见面。”女孩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
“老师?马上吗?”
“马上去。”
“我可以开车送你。”
“不用了,现在堵车很严重......”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会想法开过去的。”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对了,你的名字是?”
女孩挺直了背部,系好安全带,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名字叫周子瑜,是jyp的练习生。”
刘希言扬扬眉毛,转头看向前方狭窄的街道,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