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的视线更加复杂了,道:“或许你能做到,但我不行。母亲得病之时,我光棍一条,根本生不了孩子。”
薏米眸子一凝:“这件事情跟孩子有关?”
大汉点了点头:“当初我若生得了孩子,怕会陷入两难。老天也是另一种形式的怜悯了,根本不让我做这样两难的抉择。让我牺牲一个孩子救母,或许我会去,但母亲清醒过来后,想会怪罪于我,而我也会内疚终身。”
薏米往后退了一步,腿有一些发软。
这些日子她一直刻意回避着孩子的事情,冷冰也有眼力见儿,不再在她跟前提起孩子。可她的心里,终究是不好受的。
“牺牲孩子能救家人性命?此话从何讲起?”薏米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大汉,“以命换命的术法吗?”
大汉从薏米话音中听到了不相信之意,不过显于面上的,是无所谓的态度。他洋洋洒洒地说道:“若是火丹易取,也不至于想别的办法。”
就算拿得到也没有用。薏米默默地吐槽着。
“患病之人无论怎么调息,身体里新生的血液都会再涌出来,那就证明身体里造出的血液不能用了,那就只能拿别人的鲜血换进去,而且,这鲜血要有足够的再生能力,免得被玷污。”说到这里,大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似乎觉得有些残忍:“拥有这个能力的鲜血,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才有。”
薏米抿唇,无形间认同了这个大汉的说法。
因为这种想法她也曾想过。
“除了至亲,还能换谁的血?要以婴儿来换年迈的母亲,任谁都会纠结,所以对于母亲的死,即便留有遗憾,也无可奈何。”大汉脸上的表情瞬间沉痛,“你我属同命之人,你问我,我有法子自不会瞒着,除非你能设法拿得到火丹,要不就只能够准备一个孩子。既然那是你的亲人,想来孩子也是……”
一声叹息。
火丹无用,她知道此人的法子未必有效,可病急乱投医,在一筹莫展之时,她除了选择相信,也别无他法了。
薏米回到了客栈,整个人落寞极了。
再去杀一个孩子……
要对孩子下手,他如何能做得到呢?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冷冰依旧坐在靠窗的位置,见到薏米安全归来,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薏米勉强笑了一笑:“在这凡界,谁又能够伤到我呢。”
冷冰依旧担忧道:“我们能来凡界,难道那些厉害的人就不能过来吗?若是真的对你有歹意的话,我一个人恐怕护不住。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单独行动了,冷家,可不能再出意外了。对了,方才可是遇到了什么故人,所以才急匆匆跟了过去。”
“是故人。”薏米想到了那男子说的话,脸上勉强带着一份笑意也僵硬了下去。
“小姐脸色这么难看,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冷冰再度询问道。
薏米没有回答冷冰的话,自顾自地道:“若是我失去的那个孩子可以为冷家带来无限贡献,那就好了。照现在的情形,隐客再怎么说也是外人,如果真的由隐客接管了冷家,外人难免会说道,若是我生的孩子能够送到冷家,是否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冷冰面色有些为难:“小姐这话说得有理,可炎家并无子嗣,如果小姐生了小孩,自然是炎家的孩子。”
“他?算了,不值得。若果真的有了孩子,还是给冷家好。”薏米面色更冷了。
冷冰顺从地点了点头:“小姐,难不成你想要再要一个孩子?”
薏米点了点头:“若我真的生了这个孩子的话,炎家那边只怕不会罢休,可若是把孩子送到了冷家,哪怕这个孩子如同第一个一般夭折,对冷家来说,也是珍宝。”
薏米细心地观察着冷冰的神色,期待冷冰能够说出一些话。
她有些摸不准,舍小保大,难免残忍。她已有打算,但需要有人来坚定一下她的想法。
不是她冷血,而是有些人,伤了她太多。
冷冰自然不能够察觉到薏米的潜在意思,思考了半晌,道:“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既然是小姐的孩子,只要送到了冷家,那自然就是尊荣的存在,自然会千般娇贵,万般宠爱,哪会夭折!”
薏米自顾自笑了。
冷冰安抚地拍了拍薏米的手:“这是自然。冷家只有隐客一位少主,虽然能力超群,可终究不是自家血脉。”
“你这样想就好。”薏米淡淡地笑了,“谁能想到,这负心汉终究还是有点用处的。若能再得一个孩子,也是一桩好事。”
冰冷欲言又止。
“反正这个孩子……”薏米面色一苦,拿他的孩子惩罚了他,是不是这样一想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只是可怜了那孩子,未来及体验这五彩世界。退一步,讲些自我安慰的话,他只是被炼化而已,灵魂还能够去投胎。
只是希望,这个孩子下辈子能生个好人家,投个称职的母亲。
两个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家。
事实上,两个人也无人可惊动。炎御没有归来,证明他依旧在华清池,乐不思蜀。
好生令人郁闷。
一日,院子里吵吵嚷嚷的,一道粗粗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闻炎家少主娶了一房侧室,石家少主石原前来拜贺。”
声音倒有些耳熟。
薏米忍不住心生嘀咕,此人莫不是前来讨打?讲这种无趣之言,怕是皮痒了。
“这位客人想必你是搞错了,这里并不是侧室的院子。”侍女在门外说道。
可那人不信,瞪大一双虎眸喊道:“你这小丫鬟莫非是欺负我不懂礼数?来此之前我就打听清楚了,华清池是仙夫人当初的住所,如今自然是夫人居住。这里红布未掀,显然就是侧室的位置。若不想为我引见,礼品拿进去就可,何必骗我。”那大汉胸膛起伏,显然气愤至极。
冷冰在旁边幽幽一叹:“这人说得不错,华清池才是夫人所住的位置,如今却被一个狐媚子给占了。”
薏米眸光一闪:“把那人给我领过来。”
冷冰点了点头。
未多时,那人就进来了。
薏米坐在高位,手中的团扇轻轻扇着,每扇动一下,就有一缕香风拂过。
那大汉笑了笑:“你这丫鬟,嘴上说着不对不对,到最后不还是要把我给领进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那丫鬟暗暗叫苦,有口以言。
“原来公子名为石原,倒真是个好名字。”薏米坐在高位轻声笑道。
石原步子一顿,抬起头看到了薏米,竟往后吓得退了两步,随后,他又细细打量起薏米来,过了一会儿才道,“姑娘还真是好本事啊……竟然真的嫁到了炎家,不过……”
石原又摸了摸脑袋,照这时间推算,不太对呀。
他在凡间见到薏米时,她应该大婚不久。刚刚大婚,夫人就跑到凡间?就算不受宠,也没有这样子的道理。
“只怕姑娘要白费一番工夫了,就算嫁到了炎家,炎家至宝又怎会轻易赠于姑娘呢。”石原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如此,岂不是得罪了冷家那位?冷家又岂是好对付的?姑娘的处境,只怕举步维艰啊。”
身为朋友,石原不免得就说了多了一些。
薏米心中万分苦涩,不过面上未曾表露出来,只淡淡地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便是那冷家的姑娘,又如何能够为难自己呢?”
石原蓦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冷家的那位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