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就在绿林亭中坐着,把容锦和杨进人生想了不下五个款式花样,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才醒过来。正剑阁就在前方不远,打算着往正剑阁去看看她的大哥赵云邰,瞧一瞧他身上的伤势好没好。
想着要起身,远看两个年轻的陌生男子从竹林里走来,看衣着打扮根本不是她家精卫,更不可能是家仆。琅嬛从未见过这两人,登时警醒起来。好在两个陌生人没发现自己,琅嬛走下亭子一窜,往旁侧入林里躲进去。
这大片竹林机关密布,平日是赵云邰和赵白术练武调息的地方,因此家里仆人无一人敢靠近。不知其中机关要害进的人进过进入竹林,运气不佳,手脚蠢笨的必定要陷入当中关卡不得脱身,重则吃好些皮肉的苦。穿过这片竹林来到的是正剑阁的剑冢,有一干护卫剑奴,竹林常日自然没什么客人走动,哪冒出俩人来。
琅嬛不是练武的料,生性贪玩又不够沉稳,赵家大深功夫一点没学会,只有几招烂谷子的三脚猫功夫。即便如此,那竹林机关分部图她从小看着长大,又是她小时玩乐的地方,此间奥妙关卡一清二楚,机警躲进竹林反而安全。
林中有竹林七贤的石像,一位对应一关,关关相连,一触则全盘如满弓待发,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石凳都是一危险关处。琅嬛躲在暗里,细细观看两来路不明的家伙。
两人一个身着昏黄衣裳,腰坠玉佩,手持宝扇,瘦小干瘪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觉得混浊恶心,惹人心烦。一个通身苍色,比起另一个来倒是顺眼许多,但是浓眉大眼又一脸苦相,凶巴巴的德性。俩人边走边说话,似乎想穿过这片绿林往剑冢方向去。
“……三哥……父皇真已拿定主意要把皇位传给那五岁小儿?他才五岁,乳臭未干的奶娃娃如何能治管江山社稷?哥几个苦苦守了那么多年,到头来要便宜一个五岁孩子?”
“就算十六弟尚在襁褓,父皇诏书颁下的一刻,他已经是太子。既是太子,总有一日登基称帝,你我注定为人臣下。”
“哼……荒谬绝伦!总有一日?我敢叫他等不到这日。除了父皇的疼爱,他还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三年前太子已死,哪里又来一个太子。二哥早夭,论资长幼,身负战功,当是三哥你坐这太子之位。你我兄弟情如手足,恨我天生无谋,实在悔恨不能为三哥你尽份心力。十六的生母狐媚下贱,下贱之人所生的儿子没有朝堂受拜的资格!女人误国,迟早……”
“九弟,现在在赵家,这里不是你我府邸,说话小心。”
“三哥怕什么,这连个鬼影都没有哪来的人。就算有人,听见怎样?我即刻让他不能再多说一个字。张济常那臭老头正在给赵家大公子治病,这老东西是四哥的人,赵公子先受了别人恩惠,咱们来找他论说什么?四哥已经捷足先登。我们和他没有往来,他是舅舅抱养来的,和他那点亲沾不上。他若有心归帮四哥……”
“老四没少忙,赵公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我赌他会遗弃老四。”
“三哥,这鬼地方见着不大怎么走了够久还没到前面高耸的剑阁?在眼前方明明能瞧见的,咱们腿跟打圈似地走不出去。你看这边上几块乱七八糟的石头,我想怕是有些门道在。”
“奇门遁甲亦是赵家的本事之一,若真能将你我二人困死在这一片小竹林里,得赵家之力还有何不可?”
……
二人细细瞧看左右两尊石像,是向秀与山涛两位先贤,一轮瞻看商讨起来。
琅嬛在暗处听他们说的那些话,已经猜测出两人是谁。一个定是她姑姑惠贵妃所出的三皇子李寻,一个不用问,一定是那觊觎弟媳美色,作出杀弟夺妻无耻之事的九皇子李瑞。怪道她父亲赵天忍从不肯姐妹几个人见这一门贵亲,一则皇民有别,不可私交,恐避嫌不及;二则这样心性之人又是皇子,怕多生事端。
只是没想到张大夫原不是三皇子送来的,二姐赵以宁那听来的消息居然有错的,又是谁将这么好的皇家大夫搬请到家里来的?琅嬛不解,心里暗暗认定李寻与李瑞两人来找她大哥为的不是什么好事,盼小竹林让他们困得脱不了身才好。
果然,那瘦小鼠目的九皇子天生愚笨,又急又蠢,根本没一会功夫囔叫好几声,想要找人来砸烂石像。就这样子的人还嘲讽五岁小儿,他怕还不如五岁小儿机灵!好笨的人,琅嬛暗嘲不已。三皇子李寻比他九弟这个不知高低的憨货沉稳得多,只思无话,不知他破解两座石像的机关之迷没有。
琅嬛从未见过自己表哥,在她爹赵天忍那听提过几次,不痛不痒的两三句话,对他当然一无所知。今天是头回见到李寻本人,确实生得和她姑姑惠贵妃有几分相像。
琅嬛见他俩人正瞎乱琢磨起劲,一时半会儿估计参悟不能。俩人无趣,看着心烦,因而自己由密道小路抄出,往剑冢方向去。才出绿竹林恰巧遇见剑冢前擦拭祭剑的方益,方益看来的是三小姐琅嬛,问过来由听报给阁中的赵云邰,得允肯,方领着琅嬛登上正剑阁。
巧赵白术在内,云邰和白术二人此前正精研内功气脉,商议之后,赵白术打算运气为赵云邰调息辅脉。琅嬛看他们在忙,自然不敢吵闹说话,自己找了个蒲团来坐,在架上随手取来一本剑谱,翻着几页尽找那上头画着人形的看。
就这样一本剑谱图样翻遍后,再胡乱拿了一本来,打开看竟是听功铃等一干巧物机关内图,勉强看了几页实在看不下去,匆匆合上书。偷偷观看大哥赵云邰,脸色苍白,而且大姐赵白术主动提出要运气为他调脉,不说她也知道,大哥这次一定伤得不清。
见赵白术,琅嬛联想起今早在二姐赵以宁那听见她二人的对话,杨大哥与容锦姐姐的婚事,她真真想问个彻底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琅嬛脚边已放了七八本剑谱,还有几本乱七八糟云里雾里的图画书籍,这些她闲着全部都翻看完了。而云邰和白术那头还没结束调息运功,琅嬛整个人蔫了大半,才要重新翻看,他二人居然停了功。
经赵白术内功通脉,赵云邰身上果然觉得大好,阻塞之意消去许多。此时再试着凝力丹田,暂且不能说完全恢复到受伤之前,起码体内再没有异常翻腾感觉,自我调息都应手许多。
琅嬛看他们停下来,便将自己方才在绿竹林遇见三皇子与九皇子的事告之了他二人,连把他俩兄弟要来拜寻大哥赵云邰,却被困在绿竹林中一事仔细说知。
赵云邰静思片刻说:“人在绿竹林且是第一次入林,出林需要些时间,有外人来访,术儿、嬛儿你们先回到自己院内吧。你们走后我再令方益去林中寻引三殿下与九殿下。”
“大哥寻他们做什么?我们跟他们本就不熟,如今白眉赤眼地说要登门拜访,谁知道他们安藏什么心!”
对了,张御医的事她现在可以亲自问大哥,琅嬛忽地想起心头记挂,问到:“大哥,张御医不是三皇子亲荐来的吗?我在林里听到他们说张御医是四皇子的人……”
赵白术凭琅嬛一句话,猜通了困扰自己的不解玄机。不等赵云邰开口回答,她上前拉起琅嬛的手,道:“嬛儿,我正要找你,你跟我来。”
琅嬛嘴上身上虽然都不答应要走,但被大姐赵白术柔若无骨的纤手一触,自己一阵酥麻,只好先丢弃心里的疑虑,任赵白术牵着她一块出了正剑阁。琅嬛小脑袋想法简单,觉得大姐着急带她走是因为大哥不愿意她俩见外男的缘故,并不能往更深层次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