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所有人在客栈中好好歇了一晚,早起吃了些细粮好面算是养足精神,慰劳了赶路的肠胃,开拔朝赵家堡方向前去。半日路程已至赵家堡,一干人车里车外等候通报。赵家旧仆奴知是玉剑山庄老庄主在车内立刻上前迎去,不等传告也不需看帖,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要先领着到早早为老庄主一家备下打扫好的院房里。
老庄主下了车马,车马由赵家负责看马洗泥的仆奴牵引去了。赵家仆奴又问要轿不要,老庄主有年纪可喜欢走动,所以谢绝了坐轿一事。随即进堡中,才走一小段子路,孙明雪按耐不住了,和她爹说了几句悄悄话。老庄主点头答允后,她冲着领路的赵家仆人说到:“我不和他们住一院子,你这里头拨出一个人来,带我去你们三小姐的院那。我仍和以前一样,和她吃住在一处。也别先去通报她,我要稳稳吓她一跳。”
那赵家仆奴立从断尾随后的年轻下人里挑了个白净的小丫头来,让这小丫头领着孙明雪去到三小姐赵琅嬛的院里,听她说先不要通告,笑着回答:“恐怕孙小姐您吓不着咱们家三小姐了,三小姐早给我们传了话,要是您来了得头一个先告诉她去,我们小姐惦记挂念着呢。”这位专负责迎玉剑山庄贵客的仆奴又往人堆里看了几遍,除了孙明雪并无其他女子,于是心中疑惑称怪,让那白净的小丫头先替孙小姐拿好包袱,问到:“我瞧孙小姐身边似乎没个人使唤,这倒不好,这丫头叫芸儿,手脚干净,人也还算机灵,是我的四女儿。孙小姐如果不嫌弃,在堡里的日子她随行在你身边伺候着如何?”
孙明雪一口谢绝,提紧了自己肩上背着的包袱说道:“别别别,我不需要什么人伺候,我自个就能照顾好自个。你没瞧着我连个丫头也没从自己家带来呢,麻烦。我在家也就这样,不需要人照顾,再说我又不劈柴打水,要人和我一块做什么,快领我去找琅嬛才是。”
听她这样说,那赵家仆奴也不多说什么,在场的笑一阵也罢了。一行人分做两路,一是孙老庄主他们随着赵家仆奴往到备下的院房去了。二是小丫头领着孙明雪,独独两人往赵琅嬛的院里去了。
赵家孙明雪也没少来,走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见着熟悉的景致心里有数着呢,离能见琅嬛可不远几步了。到琅嬛院外,就看见俩身影忽快快地朝里头窜进去,就那么一闪。而后立刻听见琅嬛俩丫头宝香和安竹扯着嗓子喊着“小姐小姐!孙大小姐到了!!孙大小姐到了!”,孙明雪觉得有些好笑逗趣,不忍惊叹一句:“嚯,嗓门倒是不小。”
琅嬛一听孙明雪来,正吃饭呢,一对筷子往桌子上一按立刻就往外冲,周妈跟在她后头喊慢些慢些,深怕她跌一跟头。这事也不是没有,早几年就发生过。知道孙明雪来琅嬛一高兴从床上一蹦就下来,鞋也胡乱一穿就往外跑,年纪小那时候,鞋也掉了人也摔了,幸好没破相,周妈心里都记着趴着呢。
两人见着都高兴极了,拉着手往屋里走,因赵家有丧所以三年没见,两人都长高长开了相比三年前。可这一见一往的感情都上来了,比之前更浓了。琅嬛让周妈拿点钱赏给为孙明雪领路的小丫头芸儿,巧在吃饭又问她吃过没有,拨了桌子上没动的两碗菜给她,让她在自己这里吃了再回自己的职上去忙。
周妈问琅嬛吃饱没有,这饭才刚动筷子呢,琅嬛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拉着孙明雪的手想去自己屋里两人说悄悄话,嘴里忙说吃饱了吃饱了。问了孙明雪可吃了没,知道她肚里空着,让周妈去厨房要几碟点心到屋子里,她俩就着茶吃喝。周妈正想她没几吃口饭肯定饿着,听她又有这样主意自然赶快取了食盒到厨房端点心去了。
前院由安竹宝香看管照顾,她俩也跟着小丫头芸儿一块吃饭去了。琅嬛和孙明雪呆在一块时候是不喜欢人在跟前伺候的,她俩有多少女儿家悄悄话可以说,都爱腻在一处。两人进了琅嬛屋里,琅嬛猴急忙慌脱了鞋爬到床上,摆弄好了四个枕头,招孙明雪一块歪着说话等点心。孙明雪先放了包袱,拆开从里拿出自己由家一路特意给琅嬛带来的白玉匕首,放在手上晃了晃说道:“这我自己打磨的玩意,本来是想着随信寄来给你,刚好收到你家的帖子我就自己带来了。你瞧瞧,有意思吧。”说完把玉递到琅嬛手里,琅嬛拔了匕鞘看玉,匕首打制得小巧精致,曲线柔美,匕柄雕有云水图纹。一摸这玉先是手心透凉,再看这玉浑身通透,竟能磨得如此锋利细致,怕割破手她轻轻慢慢封上了匕鞘。再看匕鞘也不简单,正反两面都錾有水纹花草,不俗反雅,琅嬛看了喜欢得不得了,笑道:“你怎么也刻起花儿来了,不是说最烦那些花啊草啊,经不起掐弄,果然是大了变了性子。”
孙明雪这会脱了鞋也躺在床上,和琅嬛一块歪着,躺舒服了一身骨头都松散自在了许多,嘴里回她:“还不是为了你,你喜欢那些花花草草,我才不喜欢呢。你别看这东西轻浅,我可不是胡乱做来玩又或是瞎送你的,这可是我的心血,别人要我是断不给的。你也知道我那些哥哥成日都忙些什么东西,我知道我二哥得了这块好玉立刻跟他要了来,才要多少点呢,他就在那鬼哭狼嚎地跟我嚎了好些日子,烦人透了。他看女人的眼力不行倒是选玉的功夫不错,这天下只有这一件,可没多的。不过你成日在这铜墙铁壁,高楼好屋里怕也用不上,哪怕你冬日积雪时候割肉来吃吧,也算没费这东西锋利劲。”
琅嬛笑着说:“割谁的肉,我偏拿来削果子吃,你既送我了还罗罗嗦嗦。我知道你送我的东西必定是好东西,我可喜欢了,也不知怎么谢你,我可没备什么好玩的送你。”
孙明雪眼珠一转,在琅嬛耳边轻声说:“你有谢我的法儿,我有事求你,你可能答应我?”
琅嬛忙问是什么事,两人正要深了谈去,巧周妈捧了点心瓜果进屋了。试了桌上茶水的温度,又主张换了一壶温热的茶,而后屋里仍就她们两个。到中午天热了,两人都喝不下那温热的茶,拿着团扇扇风求凉。孙明雪觉着饿了,下床吃几块糕点垫了肚子,边吃边接着先前的话说道:“我爹有那意思,要把我配给你大哥……”琅嬛才听到这,人猛一下坐直了,开心得直拍掌叫好,嘴里说着:“太好了,太好了,你要真嫁给我大哥做了我的嫂嫂,那我们俩岂不是能一辈子都呆一块玩了?你这下可就长长久久在我家住下了!”
孙明雪把手里剩下的那一半糕点塞进嘴里,待吞咽下又吃了切好的西瓜。琅嬛一脸兴高采烈仿佛这事定死成了一般,跳下床坐到孙明雪身边说:“我大哥的好说一天也说不完,你快答应了你爹,我即刻改口喊你嫂子!”
孙明雪朝她“呸”了一声,笑着说:“谁要你赶这闲事。你家啊,规矩太多,我不喜欢。比如这个吧,就吃个西瓜,还配个银叉金叉的,干什么呢。用手拿不是更快,有这闲工夫我能吃下四五块了。再说你大哥我也没见过啊,我爹欣赏他当他大宝贝那是我爹,我爹又不嫁他。”
琅嬛悄悄思索后低声告诉她:“你想见见我大哥?这又有什么难的,我今晚就带你去见他!只不过我大哥这人平时也像个闷葫芦,话少得用力挤也挤不出几个字,你可别觉得他无趣。”
两人就今晚如何去到正剑阁,如何确保孙明雪能近近见一面赵云邰的事商量了起来,两脑袋转得自然比一个脑袋快,一会这事就有头有尾地全面起来。两人敲定了主意拿好了办法,说好今晚就要照着办了。她俩,孙明雪是家中一独女,自幼丧母,日常说话只有其父妻妾与哥哥们妻妾是个女的,山庄里又多是男丁,好不容易遇到脾性相投的琅嬛自然亲切。而赵琅嬛虽有兄弟姐姐疼爱,可毕竟年龄间隔。大哥赵云邰那样闷,没想大姐赵白术还更闷,二姐赵以宁又那样严厉,她也没一处能玩闹说话的除了宝香安竹这两个丫鬟。可宝香与安竹毕竟是丫鬟,日常周妈婆子管教着,也不敢和她玩得太开,越大了越喜欢劝阻提防着,深怕她闹出点什么,也不能尽趣。这下可好,隔了三年孙赵两人一聚,还不生出各样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