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笔直的铁轨横穿广阔的平原,原本飞驰的普快列车减速了,发出阵阵呼啸,硬座车厢里的乘客挤凑到窗前,趴在窗户上欣赏窗外的美景。
第二节卧铺车厢里的乘客已经不多了,曹青坐在窗户边的座椅上,带着耳机,边听音乐边出神。
平原上的美景像流动的画册一样在她眼前略过,她却毫无兴致。她喜欢短途旅游,这一段平原她已经来回路过七八趟了,再好看的风景,也会在时间的反复淘洗中褪色,直到它不能称之为风景,而是陈旧的线条和色彩的拼合。她以前一直以为旅游胜地的居民肯定都很幸福,因为每天都生活在别人羡慕的地方,等她自己去住了以后,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一开始会觉得新鲜,有幸福优越感,新鲜感过去了,一切就又平淡了。
“若是和他一起就好了。”曹青心想,又羡慕地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的甜蜜情侣。
火车到站之后,曹青转乘了地铁,她戴着耳机站在地铁车厢里,透过玻璃看着高架下的城市,太阳从一栋又一栋高大建筑的空隙中追逐她,暖黄的阳光洒在她漂亮的脸庞。
半个小时之后,她出地铁了,走过两条街,来到一家咖啡厅,她看了看时间,正好三点半,跟她约好见面的叶晓香已经提前到了,这时正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跟她打招呼。
坐下之后,叶晓香笑着说:“旅行怎么样?好玩么?”
曹青说:“哎,别提了,一个人玩,没劲。”
叶晓香一愣,说:“为什么不叫魏浦一起去玩?”
曹青叹气着说:“叫了呀,他不去。”
叶晓香说:“为啥?这么忙?”
曹青很无奈地喝了一口咖啡,说:“旅行要钱啊,开销不菲,我知道他没多少钱,所以我决定由我来付,但他觉得不好意思啊,这趟旅行是在朋友公司老早订好的,也不好退,最后我只得一个人去了。”
叶晓香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哎……男人嘛,总有自己的尊严,他这么做,可以理解啊。”
曹青说:“是啊,你知道,其实我不在乎谁付钱的。以后我不去旅游了,除非他主动提,免得尴尬。”
叶晓香握着曹青的手,说:“老实说,很羡慕你们两个,彼此都很照顾对方的感受。”
曹青得意地笑了,随即说:“你和老姜不也这样么?恩恩爱爱都好几年了,那才真叫人羡慕呢!”
叶晓香手一挥,说:“哎,别提了,老姜啊,也就是朋友都在的时候,看起来豪气一点,私底下对我,也就那样。”
曹青说:“小心我去告状哦!”
叶晓香说:“告就告呗,我又不怕他,他也不是没丑事瞒着我。”
曹青好奇地说:“哟哟哟,看来你们之间有小秘密哦!”
叶晓香摇摇头,说:“不能告诉你。”
曹青说:“得了吧,晓香,我们都是多少年的闺蜜了,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藏秘密?”
叶晓香闭上眼睛想了想,说:“还是不能告诉你。”
曹青搅动着咖啡,胸有成竹地说:“切,你不告诉我,我自然也有办法知道。”
叶晓香问:“你有什么办法?”
曹青得意地摇摇头,学着叶晓香刚才的口气,说:“不能告诉你。”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她们喝着咖啡,继续闲聊些时装八卦什么的。
咖啡快喝完的时候,曹青问:“王小琪那个案子怎么样了?凶手找到了吗?”
叶晓香搅动着咖啡,说:“没监控视频,又没指纹的,怎么找?事后大家讨论的时候,也只有李莉莉听到洗漱间有异样的声音,可惜她没有看到凶手的脸。”
曹青又喝了一口咖啡,说:“要是看到的是熟人的脸,她会害怕的。”
叶晓香说:“没错,大家都是有嫌疑的,但我相信是外人干的。”她停顿了一会,继续说道:“不过,谁又说得准呢?依小琪的性格,得罪身边的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也许,就是这种小事要了她的命。”
曹青赞同地点点头,说:“的确,什么都有可能。”
叶晓香说:“我小的时候,就听过这样一个命案,有位老奶奶在村口开了一家小副食店,一天下午,她有事要出门一趟,留她六岁的小孙女独自看店,半个小时后,她回来了,她孙女却被人用石头砸死了,凶手是同村一个八岁的男孩,他杀了人之后跑到山上躲了两天,后来饿了就跑回来了,在凶杀案后出现了这种事,警察自然怀疑他,稍微盘问一下他就吓得全说了,他家里穷,又很想喜欢吃零食,但被害人的老奶奶平时不肯赊方便面冰棍那些东西给他,他一直怀恨在心,那天下午路过小店的时候,看到只有孙女在,就又跑过去想赊账,但她孙女也是不肯赊给他,大概还骂了他一句,当时他怒了,新仇加旧恨一齐涌上心头,看到旁边一块石头,捡起来就疯狂地朝女孩头上砸过去,砸死了就将小店里的零食装了一大袋子,跑到山上躲起来了……你说说,就这样的都能杀人,你敢相信吗?但确实是真事。”
曹青叹气说:“实在是不可思议。只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但如果是外人干的,他怎么进来的呢,你不是说门窗都锁好了吗?”
叶晓香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所以,我们不要讨论这种事,越讨论越让人害怕。”
曹青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忍不住说:“警察越早破案越好,这样我们就不用担惊受怕了……而且,对我和魏浦来说,也是好事。”
叶晓香眯着眼睛,问:“怎么说?”
曹青笑了笑,说:“他的意思是,我和他的相遇这么奇特,不能让我们的回忆蒙上罪案的阴影,若案子破了,这段时间,大概我们也相互更了解了,那我们自然而然地就会进入到实质性的阶段……”
叶晓香赞赏地点点头,说:“我就说了,魏浦是个有意思的家伙,成熟,也懂浪漫,若你们的好事成了,可别忘了,我是第一功臣咯!”
曹青笑道:“放心,你的闺蜜可不是白眼狼,会给你包个大红包的。”
叶晓香哈哈大笑,说:“我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咯。”
曹青说:“晓香,你当初,是怎样下定决心选择老姜的?”
叶晓香回忆了一下,说:“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他不是很有感觉,后来,他一直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想尽办法对我好,慢慢让我觉得,他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亲人了,那个时候,我想,这不就是爱情最成熟的样子吗?于是,理所当然地,我接受了。你和魏浦现在是什么状态?”
曹青直截了当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叶晓香轻轻地叫了一声,说:“哇!令人嫉妒哦!”
曹青笑着说:“我以前从来不会相信我会这么快喜欢上一个男孩,但现在这事发生了,我以为那是色相在作怪,其实并不是,我和他还没发生关系,也没有那方面的特别渴望,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和他在一起,会感觉很自在,很舒服,就像我和他是家人一样。我确信他跟我是一样的想法。”
叶晓香摆摆手,笑着说:“别再说了好嘛,我真的好嫉妒你们现在的样子。”
曹青说:“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当幸福来得太简单的时候,我会担心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我的这种感觉靠谱吗?”
叶晓香说:“傻姑娘,缘分砸中了你们俩,你还在瞎操心什么?难道争吵和眼泪才能带来踏实的爱情?好好享受当下吧!”
曹青笑了笑,觉得叶晓香说得也有道理。
又坐了一会儿,两人便离开咖啡店,各自回家了。
曹青回到精致的单身公寓里,冲完凉,着装清凉地半躺在床上,就着琥珀色的台灯给魏浦发信息:叮咚,有人吗?
魏浦回复道:“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曹青回道:“好的,我已经在家准备好冷饮了。”
原来两人早就约好了时间在曹青的公寓里见面。
其实,魏浦是坐公交车过来的,下了车,离目的地还有将近两里路,但他没有打摩的,而是背着双肩包,浪步在行人马路上,他喜欢走路,汽车往来呼啸着,他感受到的是刺激——生死就在一瞬间,而他则游走在生死线上。
毕业的时候,魏浦有一段时间的工作是坐办公室的,那种翘着二郎腿对着电脑敲字的日子让他觉得难受,他时常觉得脊背酸痛,更不能忍受的是每天都呆在同一个房间里,久了,就会觉得每天上班的时候像是把自己锁起来了,那种坐牢的感觉让他很不自在。
现在,他行走在陌生的街道,看着不同的面孔,让他时刻都有一种新鲜感,阳光灼热,雨水冰凉,这些都是跟大自然最亲近的接触,无论冷暖,他都觉得舒服,他时常会不自觉想起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的日子,那些小山,那些溪水,那些泥路,那些草木,都是他从小就很喜欢的去处,曾经有人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你最幸福的人生时光是怎样度过的?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就是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吃最喜欢的饭菜,睡最舒适的床,一切那么安静,祥和,以前只知道那种感觉日子过得很快,越长大,越知道,那就叫幸福。
如果说画画的时候,魏浦会有灵感,他觉得,这些灵感大多来自爷爷奶奶家那些山水和草木,他能觉察到的美好的东西永远跑不出那里,源头一定在那里。
还有一里路的样子就到曹青的住处了,但是天太热了,他便坐在人行道的树荫下休息,他靠在树干上,悠然地抽着烟,不远处,有个环卫工人,年纪不大,留着很短的头发,他正好也坐在地上休息,魏浦看他样子有点愣愣的,脸上也脏兮兮的,环卫服穿着也显大,他掏出手机,笨拙地点着屏幕,然后打起了电话。
魏浦带上耳机听着音乐,喧嚣的嘶吼让他觉得刺激。突然,他看到环卫小伙表情激动起来,像是在大声倾诉着什么,他摘下耳机,小伙子正在用方言大声跟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说到最后,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我好苦!妈,我好苦!我好苦!妈!妈!……妈!”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声音都哽咽了,几乎要哭起来。
魏浦默默地重新戴上耳机,正好随机到一首轻音乐了,此时环卫小伙已经挂掉电话了,头埋在手臂里不停地抽泣,魏浦扭头看着别处,然而此刻,在熟悉的轻音乐里,他内心却澎湃不已,眼角也似乎有点发潮,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站起来快步离开了,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个环卫小伙。
到了曹青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他敲了门。
门随即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露出一张白皙面孔,见到彼此,两人都开心地笑了,曹青大开房门,还穿着短裤和短衫,笑着说:“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魏浦说:“幸好你发来了位置和门牌号。”
曹青说:“进来吧。”
魏浦走进房间,屋子不大,只有一张床,一组衣柜,一个小圆桌和两把靠背椅子,窗帘是拉上的,光线偏暗,圆桌上的台灯发出的暖色的光,配合着古典图案的地毯,让整个房间显出幽静雅致的情调。这是他第一次来曹青的住处。
曹青说:“坐吧。”
魏浦慢慢地坐在椅子上,回头张望的时候,发现墙上有一幅画,正是曹青的画像。
曹青端来两杯冷饮,也坐下了,说:“上次你送给我的,你自己画的。”
魏浦说:“看出来了。”
曹青说:“我呀,专门去买了画框装上了,还挂起来了,怎么样,自豪吗?”
魏浦笑着点点头,说:“荣幸得很。可是,如果以后我给你画得多了,你家的墙挂得下吗?”
曹青咯咯咯地笑着,说:“你想得美!以后画的我就一张一张放在破箱子里。”
魏浦说:“哦,破箱子装我的画?那我就把你……画得丑一点。”
曹青嬉笑地说:“你敢!”
魏浦挑逗地说:“我有什么不敢,我都想把你……”然后他像是看到美味食物一样,舌头吮了一下。
曹青眨着眼,抿嘴笑道:“想怎样……”
魏浦站起来,欣赏地看着她,说:“想……咬你。”
曹青也站起来了,向他靠近了一步,挑衅地说:“那你咬啊。”
她这么一说,魏浦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额……你这样看着我,我有点不敢下口哦……”
曹青脸一红,说:“那好,我闭着眼。”说完,她果真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魏浦的亲吻。可是,魏浦居然真的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咬了一下,然后就坐在画架前了。
曹青哭笑不得,撒娇地说:“哎呀,你竟然真的咬人……”
魏浦笑着说:“我很少骗你咯!”
曹青摸摸自己的脸蛋,内心是甜蜜的,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虽不懂风情,可也是个有趣的人。
魏浦说:“坐在沙发上吧,我可要抓紧画了。”
曹青无奈,只好坐回沙发了。
画画途中,两人都没怎么说,曹青干坐在那里也累,又觉得有点无聊,便说:“其实有的时候,难以理解画画这件事,你们费劲精力,耗时颇多的情况下,画出的效果跟相机一秒钟传出的相片甚至没法比,那画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魏浦仍没有停下画笔,他说:“意义有很多,但现在对我来讲,只有一种——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听了这话,曹青既惊喜又满足,她认真地坐在那里,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周日的下午,石照昆午睡醒来,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他赶紧从床上跳起来,洗了把脸,穿上西裤衬衫,走到客厅,一边整理衣领,一边说:“菲菲,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赶紧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原来今天是他和赵菲相遇的三周年纪念日,两人约好了先看场电影,然后一起去情侣饭店吃个饭。电影是三点半开场的,而现在已经两点四十了。
赵菲穿了一件的颜色绚烂的格子连衣裙,正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石照昆以为她没听见,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赵菲看了他一眼,说:“等一会儿,又不远,来得及的。”
石照昆扣完领口的扣子,又将领口拂整齐了,说:“就怕待会儿路上堵车什么的。”
赵菲没有回答她,石照昆纳闷什么电视节目这么好看,于是走到电视机前,放映的是动物世界:一群野牛在河边吃草。
石照昆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牛在吃石头呢!这……牛吃草有啥好看的?快走吧。”
赵菲提醒他说:“精彩的内容要来了。”
石照昆无奈,只好也跟着她继续看着屏幕,这时,只见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在离牛群稍远的树下,公牛过来蹭母牛的脖子,母牛好像不太热心的样子,继续吃草,后来,那头公牛又来蹭母牛的屁股,还跑到母牛背后去,那母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小跑着离开了,但那公牛不离不弃地在后面跟着它,越跟越近,这时,突然另一头公牛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冲过来把之前的公牛顶翻了,那头公牛自然也生气了,爬起来,亮出了黑黝黝的牛角,大战一触即发……这时,电视黑屏了,石照昆扭头一看,赵菲正拿着遥控,说:“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石照昆总算明白赵菲为什么非要看这一段电视了,他说:“我找刘前亮说过了,是他说要过一段时间再找杨山湖,或者程伟的。”
赵菲拿起小包包,并没有回话,而是出门了,石照昆摇摇头,只好跟上了。
看电影和吃饭的时候,两人并无太多交流,虽说是相恋周年纪念日,但这过程却是充满了苦涩。最后,石照昆说:“放心,我明天独自去找他们两个,我不是个怂男人!”
赵菲竭力压制着自己嘴角的笑意,举起酒杯,说:“干杯。”
周一的上午,杨山湖和他的新女友胡芳琪睡到十一点半才醒,他拿起手机,看到了七个未接电话,当时就骂道:“他妈的,这是哪个王八蛋,一大早的,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幸好老子静音了。”
胡芳琪躺在床上说:“也许是哪个快递呗?”
杨山湖瞪了她一眼,然后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如果是快递,打两个电话打不通,他就会改发信息的,你明白吗?”
胡芳琪想了一下,说:“哦,那倒是哦,嘻嘻,你真聪明!”
杨山湖提上裤子,说:“姑娘,不是我多聪明,是你太笨!”
胡芳琪不高兴地撇着嘴,但杨山湖知道她并非真的生气,他穿上短袖,说:“类似的这句话,是我前女友说的,你看,她就比你聪明。而且在周一的这个时候,她肯定是坐在办公室里认真工作的,而你呢?”
胡芳琪气哄哄地也穿起衣服,说:“那你为什么跟她分手,而选择跟我在一起?”
杨山湖点起一根烟,坐在床上说:“跟你在一起,也许只是因为你名字跟她一样,里面也有个‘琪’字罢了。”
胡芳琪说:“大街上名字带‘琪’字的女孩多了,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
杨山湖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地说:“没错,带‘琪’字的女孩是多,可也许就像我的前女友一样,她们未必会稀罕我身上的钱。”
胡芳琪气得冒烟,直接摔门走了。
杨山湖连挽留的话都没说一句,只是嗤笑了一声,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那个未接的号码。
“喂——”杨山湖用极尽不耐烦的声调打了招呼。
电话那头的石照昆自曝家门后,说:“约个地方见面吧!”
杨山湖哼笑了一声,说:“你们这些家伙真搞笑,动不动就要见面,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讲清楚吗?他妈的,我的时间也宝贵呐,你说见面就见面?”
石照昆说:“今天下午一点,石头巷广场,怂就别来。”
说完,电话就挂了,杨山湖无奈,对着挂掉的电话大吼道:“妈了个逼的!来就来,老子不怕你!”
所谓的石头巷广场其实就是一个周围堆了很多石头和垃圾的废弃广场,周围也是一片荒芜。下午一点钟,阳光火辣,两人见面了。
杨山湖开门见山地问道:“有什么屌事?”
石照昆并不像电话里表现得那样气势汹汹,而是平和地说:“小琪死了,我和你一样,都很难过……”
杨山湖不耐烦地说:“少啰嗦,有事说事!”
石照昆深吸一口气,说:“聚会那晚,跳舞的时候,你有没有摸我女朋友的屁股?”
杨山湖愣了一下,说:“你女朋友……是哪个?”
石照昆说:“赵菲。”
杨山湖一拍脑门,说:“闷闷的,不怎么说话的那个是吧?没有,我没摸她屁股。”
石照昆疑惑地看着他,问:“这么说,你的确摸过别的女人的屁股?”
杨山湖尴尬地摸着下巴,说:“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
石照昆说:“刘前亮的女朋友李莉莉也被人摸过屁股,看样子是你干的了?”
杨山湖狠狠地指着石照昆的鼻子,说:“你少管闲事!”
石照昆并不怕他,说:“刘前亮是我的朋友,如果他问起来,我会说实话的。”
杨山湖扭动着脖子,作出一副要打架就奉陪的样子,说:“他欺负了小琪,我去扳回一城,就当扯平了,如果他非要不爽,没关系,告诉他好了,你有我电话的,也一起告诉他,要打架,我随时赴约!”
石照昆心里挺欣赏杨山湖这种态度,两人没再说什么,各自散了。
石照昆现在清楚,自己真正要找的人是谁了。
他拨通了程伟的电话。
“喂,现在在哪儿呢?”
“昆哥啊,有什么事嘛?”
“他妈的,问你现在在哪里?”
“……哎呀,干嘛发火哟?”
“哼,干嘛发火,你心里没点谱吗?快说!你在哪!”
“……昆哥,我现在还有点事,先挂了。”
程伟果然挂了电话,石照昆气得直骂娘,再打过去,他却死活不接了。
石照昆于是发短信过去,说:“你不敢见面,我就直接去你住的地方,一直守着,你跑得了吗?”
过了一会儿,程伟回信息了,说:“一个小时后,紫罗兰广场见。”
石照昆哼了一声,立马打车过去了。
到了繁华的紫罗兰广场,石照昆便坐在椅子上等,可半小时过去了,程伟还没到,石照昆又热又渴又烦躁,便发了短信问程伟到哪里了,然后自己去买了瓶冷饮解渴,又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可是没有程伟回的信息,他正准备打电话过去,程伟拍拍他肩膀,原来已经在他身后了。
程伟说:“其实我已经到了有十分钟了,但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发火着要找我。还有,冷饮也不多买一瓶给我。”
石照昆看了看周围往来的人群,说:“你很会选位置咯,以为人多我就不敢对你怎样是吧?”
他愤怒地揪住程伟的领子,程伟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说:“昆哥昆哥,别激动,在揍我之前,至少先告诉我被揍的原因吧?”
石照昆狠推了他一把,说:“到安静一点的地方去说。”
程伟瞪大眼睛,摇摇头说:“我不去,我肯定不去安静的地方,这里就挺好,要说就在这里说。”
石照昆知道要揪着他去也是不可能的,于是指着广场中央一条空凳子,两人便走过去坐下了。
石照昆低声说:“聚会那晚,你是不是摸了赵菲的屁股?”
程伟不敢看石照昆眼睛,而是盯着广场上的大理石,说:“没有。”
石照昆抓住他手臂,狠狠地说:“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程伟犹豫了一下,然后盯着石照昆,肯定地说:“我没有摸你女朋友的屁股。”
石照昆仍盯着他,程伟有点扛不住他的眼神,便低下头,说:“昆哥,我真的没有……话说,若你找到了那个人,你会怎么对付他?”
石照昆掰过程伟的头,继续盯着他看,但一言不发。
程伟哭笑不得,只好说:“昆哥……好吧,那晚是不小心碰到了……”
一听这话,石照昆顿时跳了起来,狠狠地在程伟的肩膀上揍了一拳,程伟痛得扭了一下身子,石照昆又朝他背部打了两拳,当时就像是闷鼓响了两声,程伟自知理亏,也没还手,但站到了离石照昆远一点的地方,路过的人有的停下来围观,石照昆怒火冲天,朝周围指了一圈,说:“看什么!都看什么!没见过打架是吧!”
围观的人稍微往后站了一点,然后继续观看。
石照昆又冲过去朝程伟飞踹了一脚,程伟并没有躲闪,所以直接被踹翻在地了,石照昆还想再踹他几脚,但看他躺在地上丝毫不准备反抗的可怜样,怒气也没有之前那么旺盛了,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石照昆也觉得尴尬,便不想再闹了,于是蹲在程伟面前,克制地说:“这事还没完,你必须给她道歉。”程伟愧疚地看着他,点点头。
石照昆站起身来,对着人群吼道:“看鸡巴看!”然后离开了,程伟也慢慢爬起来,朝相反的方向走了,人群议论纷纷,渐渐散去。
石照昆正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姜德杰一路小跑过来了,气喘吁吁地问:“昆哥,刚才和程伟怎么回事啊?”
原来姜德杰当时正在紫罗兰广场的高层写字楼里和一个朋友谈事情,隔着落地窗看到了石照昆打程伟的一幕。
石照昆木然地说:“一点小事。”
姜德杰说:“可……你们就这么在广场上打起来了,好多人都看着,应该没那么简单吧……我看伟哥没还手,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石照昆惊讶地看着姜德杰,说:“老姜,你不用再问了,我不想说,可以吗?”
姜德杰尴尬地点点头,说:“那有空再聊哈。”
石照昆没有回答,车子来了,他就上车回家了。
晚上,赵菲下班刚到家,石照昆就把今天的事告诉她了,赵菲说:“像程伟这样的人,你以后可以不用跟他来往了。”
石照昆拿出手机,说:“没错,不过,在跟他绝交之前,我想听他亲口对你道歉。”
开免提打通程伟的电话后,石照昆说:“听着,我女朋友就在我身边,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吗?”
程伟在电话里笑道:“我说昆哥,今天在广场上被你羞辱得还不够吗?我的腰现在还疼着呢!”
石照昆一听就来气,说:“那是你罪有应得!快给我女朋友道歉!”
程伟显得很不情愿,顿了一下,说:“那天,我是手痒了,但你也要提醒你的女朋友,大热天的,别穿得那么骚。”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赵菲气得浑身颤抖,石照昆更是暴跳如雷,他立马回拨了过去,但对方一直占线。
石照昆抓起衬衫,就往外走,大声说:“我要让这逼崽子死得很难看!”
姜德杰和叶晓香在家里吃晚饭的时候,他禁不住跟叶晓香说起下午碰到石照昆的事。
他说:“以前在公司,看他们关系还可以的,这次肯定出了什么大事了。”
叶晓香慢慢地喝着汤,说:“男人打架,不是都你揍我一拳,我回一拳的嘛,程伟就这么怂,任由石照昆揍他?就算欠了他钱,那也不至于这样啊?”
姜德杰一边往嘴里塞青菜,一边说:“谁知道呢?”
叶晓香说:“除非……跟赵菲有关……”
姜德杰愣了一下,说:“有道理……程伟这小子,不是我在背后说他坏话,他就是有点……有点……”
叶晓香说:“猥琐。”
姜德杰一拍手,说:“没错,就是这个词。”
叶晓香半笑着说:“那你自己呢?”
姜德杰没想到被反戈一击,当时愣住了,说:“我?我怎么了?”
叶晓香说:“你呀,你没怎么了,就是有些事你干嘛不直接跟我?”
姜德杰疑惑地说:“我好像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叶晓香说:“上次你老妈给我打电话,说你去王小琪坟前上香了,她以为我跟你一起去,或者是你告诉她,你和我一起去的。”
姜德杰像被击中了一样,眨眨眼睛,一时无法言语。
叶晓香仍柔和地说:“这种事,你明确跟我说就是了,小琪是我们的朋友,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你想一个人去我肯定也没意见。”
姜德杰想解释点什么,叶晓香摆手说:“你不用说什么,我不介意,我知道,要是你跟王小琪有什么,高中你就有机会了,现在也轮不到我们在一起。”
她给姜德杰舀了一勺汤,说:“只是顺带说说,别吓得尿裤子了。”
姜德杰哈哈大笑,说:“这就是我喜欢你的一个重要原因,温柔识大体,从不无理取闹。”
叶晓香笑着说:“本姑娘就是这么贤惠,有什么办法。还有,以后可别跟其他女人真的搞出什么事,先给你提个醒,如果我抓住了这个‘理’,哼哼,你知道我也厉害的。”
姜德杰说:“有你这么好的姑娘在我身边,我还奢求什么?对我,对你自己,对我俩的关系,你都要有信心。有你在,没其他姑娘什么事的,放心!”
叶晓香笑着说:“少来啦……”
过了一会儿,姜德杰说:“提起那天,我倒是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于是,他把在坟前看到程伟喝酒,又在汽车站和他对话的事情讲给叶晓香听。
叶晓香说:“王小琪真是不简单呐……程伟能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爱慕者?”
姜德杰说:“说不定呢……那天他说话遮遮掩掩的,或许,我该找他问问,也许他知道王小琪的死因呢,更或者……”
叶晓香说:“你还是别瞎操心了,警察会查清楚的。”
姜德杰怕叶晓香又起多余的疑虑,便不再说什么了。
叶晓香说:“你今天和那人谈的如何了?”
姜德杰说:“看吧,反正我爸妈如果投给我资金的话,那人愿意过来帮我的,只不过他想在新公司有一点自己的股份,听他讲的那些,是蛮专业的,而且,我爸妈的推荐应该不会差,他也有野心,给他股份,他才会更踏实的干,这样对大家都好,就看我爸妈最后怎么决定了。”
叶晓香点点头,说:“正好,你问一下,你爸妈,哪里有好一点的寓所,情侣住的那种。”
姜德杰好奇地说:“谁要住啊?”
叶晓香说:“魏浦和曹青。”
姜德杰笑着说:“可以啊,魏浦这小子进度不慢嘛!”
叶晓香说:“是曹青提出的。”
姜德杰惊讶地‘哦’了一声,说:“魏浦果然不赖!好嘛,小事,我明天见爸妈的时候顺带问一下。”
叶晓香说:“那最好了,曹青说要僻静一点的,当然了,租金不要太贵,她要和魏浦均摊。”
姜德杰感叹地说:“你和你闺蜜都是极其难能可贵的女人啊。”
叶晓香笑笑说:“算你会讲话。”接着,她又提醒说:“不要再纠结程伟那件事了,也不要去找他问什么,不管怎样,警察会找到答案的。”
姜德杰一边点头说:“嗯。”一边在心里有了另一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