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山脚下的祭塔小院。
“戍君说那槐树已达到神境,这燕族修炼之法别具一格,族中有许多的神境大能,这戍君也是修族中之法,他这一说,想必不错的。”
“燕族人倒是有些手段!”老者淡淡说道。
“好大的一棵树,师兄,可否能成药材?”
“可以,凡成神境妖修都可入药,你想……”老者诧异。
“师兄,您老若想修为再进一步,炼丹制药一途最为有效快捷的方法了,但药材昂贵且难寻,这可是一次机会啊!”
“好是好,但那燕族人派兵看守,若败露了行藏,这脸面……”老者面有难色。
“师兄,师兄啊,机不可失啊。要趁戍君去了崆峒山,正好下手!”
“你可有办法?”老者动容。
“对付那几个小兵小将,还有难么?”
“……”老道不语。
这时,一位青年男子从窗前走过,探头向房中听了听,叹口气低声道:“师父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这人格分裂是病,得治啊!”
子夜时分,一条黑影从道观墙头飞下。身着素色长袍,面戴黑巾,手持一杆短仗。他向四处望望,侧耳听听,确定没有惊扰院内的人。从他花白的须发可以断定,这是人格分裂的老者,他向槐树方向飞奔而去。
越过小河,距槐树不到一里地时,老者发现前方人影绰绰,暗叫不好,忙潜低身形,如犬似豺般在草地上爬行,看去甚是怪异。再往前爬行了几十丈,却听到兵刃撞击打斗的声音。老者诧异:“有人下了先手?!”
“师兄,这世道哪有不见财起意的人呐?!今天,你可不能手软心慈啊!”
“滚——不许再出来!”老者低声怒道。
“……”
再往前爬行了一段距离,便见到七八条黑影正在缠斗,那其中两人是密须城中的军士打扮,已显出劣势,正在且战且退。老者不敢大意,便向左急转滑去。前侧方又传出兵刃撞击声,呵斥声连成一片,这夜黑做贼的人还不老少啊!老者暗暗叫苦,思忖是否返回,那个声音又想说什么,老者就硬硬把他压了回去了。
“……”
只见大槐树下已经叮叮当当的混战成一片,惨呼嚎叫声接连不断,夜风吹散了股股血腥气味。老道大骇,急欲转身回时,有人笑道:“哦哈哈哈,金翅老友,别来无恙啊!”老者驻足望去,只见那人一身黑衣蒙面,头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哈哈,你也想搅进来这场是非中么?”那人边说边解下面巾,揭开斗笠。老者看时大惊失色:“燕公子,我,我只是路过,路过……”
“噢——路过甚好,甚好呀。”那燕公子甩甩衣袖,扇去石上浮尘,款款坐在了上面。微笑道:“呵呵,金翅,不送!” 老者连忙恭恭手,转身飞也似的逃遁而去。那燕公子坐在石上,仰头望向弯月,似有所想。
“师兄啊,这般放弃,心有不甘!”
“你懂什么,燕族人插手,此事不可小!你,你滚回去!”金翅老道斥责。
翌日午间,一青年急急跑进金翅的房间,说道:“师父,槐树那边死了好多人,密须驻军已派了五百兵将,燕族人来了四五十个高手正与其对峙,戍君似乎,似乎还未回来!” 金翅微微颔首,略微沉吟说道:“那,那槐树怎么样?”
“已有部分树叶枝条被砍落,堆在马车上面。”那人回道。
“可惜,可惜呀,天赐生灵毁于人祸!”金翅惋惜摇头叹息。
“师兄,明争不行可暗取……”
“你给我闭嘴!”金翅怒道。那青年抿了抿嘴,心道:“师父这魔症越发的严重了。”
“宁戚,吩咐下去,整理箱笼,全院所有人明日离开此地。”金翅严厉说道。
“是!师父,我们去哪儿?”
“去崆峒山,避祸——”金翅望了望宁戚又道:“记得十五年前吗?姜尚与密须之争,咱们为了避祸而离开的道观,今日看这局面,必有一战啊!”宁戚领命退出。
当夜,金翅正在与另外人格吵嘴时,忽见南边天空映来一道殷红光芒。他惊疑间急忙把另一人格轰回去,起身走出房向南方天空观察。一会,宁戚匆匆赶来,叫道:“师,师父……父,师父!”喘了一口气急道:“师父,那,那槐树被燕族人烧啦!”金翅大惊,即随宁戚跑出道观。只见三里外的槐树方向,那团殷红火光正是槐树的轮廓。金翅叹道:“燕族人善操控火能器械,这便是他们所造的孽缘了,姜尚必不会善罢甘休。可惜这灵物还未及幻化,就被恶人觊觎迫害,可惜了呀!”
“所以,做人一定要低调,是不是啊师兄”金翅无语。
第二日,祭塔小院空空已经不见人踪。槐树只剩半截儿矗在河湾边上,残躯已成焦炭,毫无生机。尸骸满地,草染血色,老鸦哇哇。
楚感觉很不好。
对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感知,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知觉,周围一片虚无,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一团气,一个由精神纠结起的气团,无所依附的飘荡;刹那间像是要消散开时,就被弥散的精神察觉,本能的反应竭尽全力拉扯回那一丝丝气,气丝纠缠不清,时而挑衅着脱离束缚,时而又恋恋不舍。楚就试着用精神控制那些不安定的气丝,抚慰或者恐吓。不知过了多久,再没有气丝游荡飘离。“我是要死了嘛!死又是什么坏东西?”楚艰难的思考。
楚感觉很不好,无法感受到槐树的任何部位的器官。怀念绿叶、嫩枝,怀念根须、土壤,怀念阳光、空气,这时候的他只有一个愿望:死之前再看看日月天空、山峦河流……“算了吧!”楚哀叹:“我只是一棵槐树!”
忽然,楚感觉气团中一阵骚动,片刻就又恢复了平静。过不多久,又骚动起来,楚努力用精神力镇压!然而骚动反复着不能停歇,终于有一丝气突破了楚的精神镇压,向外界游离。楚大怒,鼓起精神力向那丝气冲击,当精神力刚刚接触到那丝气时,感觉到气丝周围还有一点点微妙的东西,却不明白是什么。楚就分出更多的精神力攀附在气丝上面,随它缓慢游走,距气团越行越远,似乎对精神力的连接就要中断了。
楚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支援,那丝气依然缓慢的游走。忽然,楚发现在气丝上依附的精神能感知到什么:“难道这就是生路?”楚想了想,下了决心,将更多的精神力就向那边涌去。果不其然,气丝周围的感知更加强烈,范围也随精神力的增加而增加着。“黑暗,这是沙土,这是石块,这是……”楚用残破的感知了解周围的环境。
那丝气像是碰触到了什么,让楚感到一点欢愉的情绪。再用感知扫过去——那是亲切的感觉,那是树根,槐树的根!那丝气丝毫没有犹豫,带着楚的精神力钻了进去。好欢畅,好快活啊!
“它们还没死,大部分没死!”楚感受着根须的细胞、导管以及共生在一起的小生物。就这样,气团由楚精神的操控着,顺着那丝气的指引,慢慢汇聚进入了根系中。然后,然后似乎和以前一样,再没有什么异常了,只是槐树的身体创伤极大,损失八成之多。地面上的部位已成为焦炭,只有少量的纤维存活,艰难的支撑残躯,导管器官完全损坏,楚欲哭无泪。
调动所有可控的根须,竭力吸收养料、水分恢复创伤。这时,攀附在坚硬物体上的根须传递来一些信息,楚揣摩良久也不知所措,便集中养料加快这边根须的生长。
#####释①金翅的人格分裂:不同寻常的知觉或者身体幻觉,自言自语等状态。之后的章节解释其成因。释②祭塔:地位较低的封建领主用来祭祀的建筑,与灵台功能近似。祭塔小院是负责祭祀活动人员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