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亥时已到,亥时已到!”诺大的梁州城内只听见更夫报更的声音,夜深人静,声音传的很远很远。一个蓝色的人影在离更夫不远的地方一闪而过,“什么人!”更夫大喊一声追上前去,发现什么也没有。莫不是看错了?他心里嘀咕。正待他转身要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耳边传来:“翠玉珠,心连心。珠儿碎,人儿哭。”他下意识转头一看……
“大人,此人便是昨晚的更夫。”王县丞对李知县说道。
“翠玉珠,心连心。珠儿碎,人儿哭。哇哈哈哈哈哈!”口齿不清的更夫嘴里念叨着这句话,口水夹杂着鼻涕顺着嘴角流到了脖子里。他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又开始念叨那句话。
“他疯疯癫癫,神志不清,根本问不出什么话来。听他家里人说,昨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一个晚上竟变成了这样。若不是突发疾病,亦或受到极大的惊吓,怎么回成这样?”王县丞又道。
“嗯……”李知县看着更夫沉思道,并不说话。
“将他带回家里吧,他嘴里说的那句话倒是值得研究一番。”半晌李知县才开口。
思来想去毫无头绪,李知县索性去了万寿观听玄阳子讲道。
“太上曰:‘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玄阳子的声音在三清殿内回荡,袅袅青烟升腾,李知县一时之间竟有些意乱神迷。
“李大人?李大人?”玄阳子连唤两声不见李知县回应,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李知县这才回过神来。
“李大人今天似乎有点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玄阳子关心地问道。
“今日梁州城内又发生怪事,打更的更夫一夜之间竟然变得痴痴傻傻疯疯癫癫,我怀疑又有妖物作祟,这才有些心神不定,失态之处还请真人见谅。”李知县抱歉地说。
“李大人见外了,若真有妖物作祟,贫道倒是可以尽一点绵薄之力。可还是要弄清真相才是,万一不是妖怪,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吗?”玄阳子询问道。
“真人所言有理,我再去查看查看案情,先告辞了。”李知县说完便离开了万寿观。
李知县回衙门的路上途经一户人家门前,听见里面有哀乐声隐隐传来。李知县心里暗道一句“生死无常,皆是天数。”便匆匆而过。
回到衙门李知县问询了出门打探案情的衙役,可仍是毫无线索。由于唐代夜间实行宵禁,除了巡逻的士兵,衙役以及打更的之外,一到二更天必须家家户户关门,就算不睡觉也不能到街上来,若是私自上街被人抓住,一律是按照盗贼论处的,若是碰上动乱时期,直接就按照造反处置,到时候脑袋都要搬家。这件案子复杂就复杂在目击者极少,而且当时正是亥时,大部分人都睡觉了,巡逻的衙役又没和更夫在一块,所以一时半会难以寻找到突破口。
李知县见天色已晚只能作罢,心烦意乱草草吃了晚饭便看起了《广闻鬼录》。他翻开一页,上面写道:“聚魂铃,道门奇宝,渡化之物也,有枉死不化之魂魄,铃响一遍三魂来,铃响二遍七魄随,铃响三声则聚其三魂七魄,取黄符一张,加持咒法可渡化矣。若修持不足又遇那穷凶极恶之魂魄,极易伤及自身,切记莫要轻易使用。”李知县心想者世间奇物真是数不胜数,竟还能招来死人魂魄,当真奇也怪也。他又在书案上坐了一会,顿觉困意来袭,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恍惚间,李知县来到了大街上,四下无人,只听见风声呼啸,“呼呼呼”吹的树上的树叶哗哗作响,就连房上的砖瓦都“叭叭叭叭叭”响个不停。李知县朝着前面一只走,忽然在自己十点钟方向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他被惊了一跳,正待看个清楚时蓝影却已经不见了。
“莫不是看错了?”李知县心里寻思着。
他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四下一看竟还在自己刚刚来时的地方站着!李知县顿觉异常,正待换个方向行走,却发现只有这一条路,而且自己此刻无论如何也迈不动步子,正在他惊慌焦急之际,忽觉四周一阵寒意袭来。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冰冷起来,这种感觉比冬天的刺骨之寒更加冰冷,阴森森的深入骨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悲伤的气息。随后越来越冷,李知县头发眉毛都结起了冰,悲伤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李知县的胸口也隐隐做痛起来,李知县竟然情不自禁地留下了眼泪。
“翠玉珠,心连心。珠儿碎,人儿哭。”一个悲伤又阴沉的女声从李知县耳边传来。
一个蓝色的人影,不,不能说是人,因为她是飘在空中的,根本没有脚。出现在李知县面前的,是一个蓝色影子,长长的黑发盖住了脸,完全看不到她长什么样子。
“你怎么哭了啊?是在可怜我吗?”蓝影又问道。
李知县一脸惊恐,身体早已冻得僵硬,脚下也迈不开步子,欲要说话谁知竟然连嘴巴都张不开。只能拼命挣扎,发出“呜呜呜呜呜”的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讨厌我?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讨厌我?你说话呀?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果然讨厌我!所有人都讨厌我,你们都要死!”蓝影的声音从阴森低沉猛然间变得高亢尖利,而后又变得凶狠恶毒,其中的阴森与悲伤却依然没有变。然后便伸出长满长长指甲的手抱住了李知县的脑袋。
女鬼慢慢抬起了头,李知县藉此看清了隐在长发后的脸,这张脸并不狰狞可怖,相反的还很好看。弯弯的眉毛如同天边的月牙般嵌在她的额间,眼睛圆圆大大的甚是好看,只是少了一分生气而多了几分悲伤与冰凉。高挺的鼻梁配上一张樱桃小口,在这张瓜子脸上构成了完美的协调,虽然皮肤惨白毫无血色,可仍然无法掩饰她是个美女的事实。
李知县一时间竟看的呆了,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境。蓝影的双手抱住李知县的脑袋,瞬间一阵冰凉便顺着脑袋钻了进去,李知县头疼欲裂,过不了一会竟感到脑袋变得暖和了,最后逐渐失去知觉,眼前慢慢成了漆黑一片。
就在李知县半死不活的时候,一阵温暖的亮光袭来,唤醒了李知县麻木的脑袋,“啊!”的一声传来,李知县模模糊糊间看到蓝影快速地从自己眼前消失了。随后这阵光愈发明亮,李知县的身体也愈发温暖,逐渐恢复了知觉。
待这阵光亮充满整条路的时候,李知县“腾”的一下从书案上惊起,满头大汗,嘴巴不停喘着粗气。
原来是一个梦啊。
李知县正暗自庆幸这可怕的遭遇只是一个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怀中的舍利子正发出温暖的光亮……
窗外,公鸡嘹亮的打鸣声告诉李知县,天已经亮了。
李知县推开房门,便朝着万寿观的方向走去。待他来到万寿观,将自己梦中所见与玄阳子一五一十地说了,玄阳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李大人,可否让贫道一观这舍利子?”
李知县将舍利子交给玄阳子,玄阳子只看了第一眼,便惊叹道:“世间竟还有如此纯净之物,不惹半点尘埃,必须修持之人没有半点杂念,一心修炼才能修得如此宝物。不知李大人从何处得来?”李知县将自己得遭遇讲给了玄阳子,玄阳子听完连连称奇。
“不过话说回来,李大人若是没有舍利子护体,恐怕下一个疯的人就是李大人了!看来李大人的怀疑成真了,不过能在睡梦中害人性命,恐怕是鬼不是妖!”玄阳子一脸严肃地看着李知县。
“我听说枉死之人怨气不消心有执念,导致三魂七魄不能散尽,从而无法投胎转世,只能在世间游荡害人性命。莫不是梁州城出了什么冤情却无人上报,导致鬼魂作祟?”李知县疑虑地说道。
“李大人所言不错,枉死之人确实会在世间游荡害人性命,并且由于其是三魂七魄所化并无肉体,所以能侵入人体。睡觉时又是人防备最弱的时候,所以才能趁人不备侵入睡梦中害人性命。”玄阳子慢慢说道。
“贫道赠李大人黄符三道,贴于书房,卧室以及后院。李大人虽有舍利子护体,他人却不见得有此运气,贴上黄符可高枕无忧。”玄阳子拿出了三道符交给了李知县。
李知县道声谢,想到女鬼所说“翠玉珠,心连心。珠儿碎,人儿哭。”这句话时,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向玄阳子道声叨扰,便离开了万寿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