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斯闻到香味,情不自禁地咽了口水。他没在意艾丽,只在意那盘牛排。
“我记得琉璃岛北方少牛,连耕牛都没有几头,大王子还杀牛取肉?”麦克斯流口水的时候问了比较严肃的问题。
艾丽随意道:“这又不是北方的牛,是南方邦的,早上才运过来宰杀的。”艾丽的话让麦克斯大吃一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方邦的牛?运过来宰杀?这……这是如何做到的?”麦克斯站了起来,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艾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吃起了牛排。
“我们有运河有海道,运几头牛很简单啊,运到北方市场宰杀出售。王子为了招待你特意去派人去买了几斤,还挺好吃的。”艾丽边说边吃,毫不客气。麦克斯愣愣地看着她,这个女仆很奇怪,把自己的牛排给吃了。不过麦克斯无暇去想这个小问题了,他有了更震惊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南方邦为何会出售牛肉,而是关于市场的问题。
“你是说,你们已经有了贸易市场?北方人甚至可以吃上南方的牛肉?”麦克斯惊道,艾丽鼓着嘴点头:“是啊,很奇怪吗?”
麦克斯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艾丽翘起二郎腿,将牛排全部吃掉了,就剩下一瓶朗姆酒。她一脸满足道:“你别告诉洛林我吃了你的午餐,不然他会骂我,他骂我我会忍不住打他,打伤了就不好了。”
满足的艾丽舒服地走了。麦克斯张了张嘴,脑中思绪乱糟糟一团,这什么女仆?正惊疑不定,门被推开,爽朗的洛林王子大步走了进来。
“哈哈哈,麦克斯先生,你看起来好多了,这几天住得还习惯吗?”洛林相当热情,目光一扫牛排盘子笑道:“麦克斯先生看起来挺喜欢吃牛肉的嘛。”
麦克斯勉强一笑:“还行。”
“不对,你嘴上一点油渍都没有,是不是艾丽吃了?”洛林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老脸都黑了。
麦克斯苦笑。
洛林哼道:“这个教堂的女人真是嚣张,倚仗碧娜的宠爱不把我放在眼里,气死我了。”麦克斯耳朵一动:“碧娜小姐?”
“是啊,她是琉璃岛的女皇啊,她身边的人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连个女仆都敢偷吃牛排,真是太气人了!”洛林演得很逼真,麦克斯差点就信了。
但麦克斯最终还是没信,他摇着头笑道:“大王子殿下真是幽默,用几块牛排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麦克斯停顿了一下轻轻叹道,“修女碧娜虽有善心,却不懂治国,琉璃岛的成就跟她关系不大,殿下莫要强行把功劳算在碧娜身上了。”
麦克斯何等聪明,已经看出洛林的小把戏了,洛林就是要把麦克斯的注意力引到碧娜身上去。洛林被揭穿了直爽一笑:“先生来琉璃岛有何贵干?”
他坐下,很自然地喝起了朗姆酒。麦克斯看向窗外:“大王子数日不见我,恐怕是在思考如何处置我。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大王子的情报做得实在不好,如果大王子把情报做好,就该知道我早已经被巴伦丢弃了。”麦克斯这话让洛林眼睛一亮,他放下朗姆酒问道:“先生有何高见?”
“大王子封锁了边境,使得自己的消息不会外泄,却也忽视了打探外界的消息。大王子不知道,南原领流离失所的民众已过十万;南山国的西域贸易断裂,粮食进口大幅度依赖东面;亚德里船队跟罪恶之城船队大战了一场,实力损失了三分之一。”麦克斯静静地说着,运筹帷幄的气场显而易见。
“这三件事先生特意告诉我,不知有何深意?”洛林神色肃然。麦克斯沉默了一下还是说了:“南原领随时会动乱,农民的力量不可忽视,若有人领导组织,会对南原领造成极大的威胁。”
“南山国极度缺粮,而今更加依赖东方海岸,大王子可以坐地起价,谋取南山南的技术,南山国的制造技术是各国都觊觎的东西。”
“琉璃岛无法陆地争霸,唯有走向海洋。而今两大船队发生了争端,大王子若适时插手,可为以后的发展铺一条道路。就算大王子没有金币,只要为某个大船队提供一些粮食,也是极好的事情。”麦克斯说罢,似乎吐尽了胸中的浊气,难得地露出了笑容:“我对琉璃岛不甚了解,这些只是随口戏言。”
“先生一语惊醒梦中人,洛林万分感谢。”洛林起身弯腰道谢,麦克斯看着他:“可否让我出去走走?我想看看琉璃岛。”
“当然可以,我与先生同游,艾丽,备马。”
“好勒。”在屋外偷听的艾丽一溜烟跑了。
中岛邦的平原上,一群近卫军护卫着洛林和麦克斯踏马同游。他们离开琉璃城已经十余天了。
这十余天,麦克斯去过很多地方,他着重去看了农业市场以及双航道,最终在中岛邦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巍峨的大山,麦克斯轻轻叹了口气。
洛林笑道:“先生在叹息什么?”
“我在悔恨,当初若像大王子这般行事,南原领再艰难也有希望。但我却走错了路子,使得贵族掌控了南原领,而今再无希望了。”麦克斯是个治国大才,他当年辅佐巴伦的时候考虑过激活农民的力量,但由于那太超前了,他终究是不敢妄动,退而求次之,将贵族推到了王权的前面。
现在他见到琉璃岛的情况,悔之已晚。洛林却道:“麦克斯先生无需悔恨,各封地情况不同,政策也要符合封地的情况才能实施。琉璃岛没有根深蒂固的贵族势力,我才能如此顺利。若在南原领,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做到这般,先生无需自责。”
洛林看得很透,当然不是说他的治国才能强过麦克斯,而是洛林拥有超前的知识,麦克斯并没有这份知识,所以眼界还是要低一点。麦克斯愣愣地考虑了一会儿,感叹道:“的确,若在南原领打压贵族就是找死,这世上恐怕也只有琉璃岛能肆无忌惮地驱赶贵族了。”
麦克斯说罢,在马上弯腰行礼:“感谢大王子让我见识到了全新的制度,让我受益匪浅,南方邦我就不去了,请随意处置我吧。”他的意思是求死。麦克斯是个聪明人,他认定洛林不信任他,不可能放任他离去的。洛林沉吟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先生大才,不妨留在琉璃岛辅佐我?”
“大王子说笑了。”麦克斯委婉地拒绝了,并没有解释原因。其实洛林明白,麦克斯这种人的心思一直在南原领上,麦克斯也知道,将来琉璃岛和南原领必定爆发战争。麦克斯辅佐琉璃岛就是在伤害自己的家园。
“既然如此,我送先生离开吧,先生要回南原领还是去别处?”洛林豪爽道,并不挽留麦克斯。麦克斯这一次有点愕然:“大王子愿意放我离去?”
“一开始我不愿,但现在愿意了,先生并非小人,我信你。”洛林说道,“先生竟告诉我南原领有十万难民可以利用,可见先生对巴伦已经完全失望了,先生心里只念着南原领了,我没有顾虑。”其实麦克斯之前的“三件大事”已经表明,他不会再辅佐巴伦了,他甚至希望有人推翻巴伦的统治。
这个大才对巴伦并无忠心,他效忠的是南原领。麦克斯注视着洛林,再次弯腰行礼:“请大王子送我去北方国度吧,有朝一日我必定报答你。”他不回南原领,而是要去最危险的北国,那是随时可能丧命的地方。洛林劝阻:“先生不必如此,我送你去北原领吧,三皇女索菲娅必定会善待你。”
北原领是个好去处,那里犯罪率最低,法律严明,统治者又是正直善良的三皇女,麦克斯去了肯定会有一番作为。
“北原领的天地太小了,且贵族势力同样根深蒂固难以撼动,我去了连喘息都难,只有北方乱世才有施展拳脚的机会。”
麦克斯露出了笑意,竟有了几分斗志。洛林不再劝说,带着他坐船北上,三日后两人已经在西海岸港口告别。米德将派出一艘大船,将麦克斯送去东海湾,随后麦克斯自己北上,能有多大的造化就看他自己了。
在甲板上,麦克斯凝视着热火朝天的工业特区再次感叹道:“大王子真非凡人。”他内心无比震惊,若说南方的繁华是制度带来的,那北方的繁华就是超越时代的“科技”带来的。
洛林随意笑道:“都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麦克斯长呼一口气,静静地看了港口许久,然后跟洛林道:“大王子潜力无限,但还是要谨慎。弱小的国家要对付强大的国家,首先要隐忍,其次要拉拢其余弱小的国家,狼群可以吞噬猛虎,说的就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