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清隆在“韩娜娜”的身体里,疯了一样往城里赶。
他的脑袋里千丝万缕,不停地闪画片儿。第一个结论钻了出来——韩娜娜是双生子!
这个结论能解释很多问题,但更多的是它所解释不了的。
乔清隆跑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见他脸上两道疤,连忙问坐在副驾驶上的他:“妹子,去哪个医院?”
乔清隆说:“长安路,那家有长颈鹿的咖啡馆!”
师傅潇洒地压线、掉头、闯黄灯,千钧一发:“你去那儿别说我没提醒你,那里的华夫饼吃起来像拖鞋。”
乔清隆用韩娜娜地声音不停地对师傅喊“快点快点”,师傅深受鼓舞,把出租车开出了双开门跑车的效果,就是车前盖不停地“突突突”地叫,仿佛会随时撂担子不干。
师傅把车开到咖啡馆门口,还没停稳,乔清隆就打开车门蹿了出去。师傅一惊,猛然意识到他还没付钱,连忙拉上手刹也追了出去。
乔清隆钻进咖啡馆,发现“韩娜娜”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他的空壳身体趴在桌子上。服务员呆呆地站在一旁,在思索究竟是要叫救护车还是报警。
看到:“你朋友怎么了?没事吧……”话到一半,突然看到了“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惊疑地向后退了两步,“你这是……这是……”
乔清隆摆摆手:“这是cosplay的特效妆。”
服务员恍然大悟,点点头:“你出的什么角色?”
乔清隆说:“哈利波特,画闪电标记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服务员啧啧称奇:“上个世纪的东西,真够古典主义浪漫的。不过你这是拿拖把当眼影刷用了吧。”
乔清隆没理他,走到趴在桌子上的躯壳前,手伸进外套里,从里袋摸出了钱包。服务员看得目瞪口呆,乔清隆一愣,随即解释道:“我不是在偷钱,他既是我的恩师,也如同我的父亲。这是他的崇高之处,对自己的学生视如己出。但我不能自己,对他产生了爱意。”
服务员也是性情中人,说:“虽然世所不容,但我懂。”
“看来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现在我深爱的老师现在睡着了,你帮我照顾一下他。”乔清隆拿着钱包走向司机师傅,“再载我去个地方。”
这一回的目的地是韩娜娜家里。
师傅在她家的小区门口停了车,乔清隆付钱时,师傅双手扶着方向盘,说:“妹子,我看出来了,师生恋?”
乔清隆一愣:“诶?”
师傅连忙摆摆手,说“没什么。”
乔清隆付了钱跑进小区,师傅突然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冲着她的背影大喊:“妹子,不要觉得难过或者压抑,无论年龄、性别、或者职业,只要你感受到了真爱,就放手去追吧,没有人有资格对你说三道四!曾经我和你一样,我理解你!”
乔清隆一边往小区里跑,一边心想:“这二货究竟谁啊!”
他来到韩娜娜家门口,发现门虚掩着,从门缝中可以看到一双黑色的女士拖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门口,从门缝往里窥探。
她家非常干净,一尘不染。桌面像一块黑色的玻璃,上面摆着四张洁白的盘子,盘子左边各自放着一双筷子。
乔清隆记得韩娜娜是左撇子,但怎么她家所有人都是左撇子?
视线从餐厅移向客厅,客厅同样也没有人影,沙发上码开一排正方形的黑色抱枕,茶几上放着四个一样的马克杯。
确定没人之后,乔清隆慢慢把门推开。
他踏入玄关,玄关处的鞋柜上摆着一个钥匙盘,盘子里盛满一堆房门钥匙。乔清隆不禁疑惑:“她家究竟住了几口人?”
乔清隆走进屋子后,听到了从卧室里传出的细微动静。
家里果然有人!?
在卧室里的人是谁呢?是不是真的像他推测的的那样,房间里的是双生子的姐姐或者妹妹。
“现在问题来了,我应该继续偷窥,还是直接推门进去?”乔清隆在心里挣扎,“还是偷窥吧,以静制动。”
“咔嚓——”一声,房门打开了,一条穿着牛仔短裤的大长腿从门里面迈出来。
乔清隆:“……现在不用纠结了,只能正面面对了。”
他缓缓抬起头,再一次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小巧的鹅蛋脸,鼻梁像用尺子划出来的一样,上面架着细框眼镜。
——果然是“韩娜娜”!
——果然是双生子!
这个不知道是姐姐还是妹妹的“韩娜娜”看到乔清隆,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回来了?”
乔清隆没有说话,心中默念:以不动应乱动。
“你不去‘那儿’我就得去,但是你看看你脸上的刀伤,只能你去了。”
——去?去哪里?那片高草地吗?
“一个人不敢吗?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算了,我陪你一起去。”“韩娜娜”上前抓住乔清隆的手腕,拉着她走进房间,“你等我一下,我先换件衣服”
乔清隆摸不透她的意思,乖乖跟着她走进房间。
少女的闺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落地穿衣镜,穿衣镜旁边摆着一张黑色的写字桌,桌面铺满作业本和试卷,最上方则放着四个眼镜盒。
“韩娜娜”拉开衣柜,拽了一件外套给自己穿上,然后从抽屉里拿了墨镜和口罩。她一边戴兜帽、墨镜和口罩,一边说:“老地方。”
乔清隆试探地说:“高草地?”
“不然还能是哪儿?”“韩娜娜”说,“快一点,再不过去可能要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她身后隐藏着什么秘密?
“你也戴上口罩。”“韩娜娜”把口罩和墨镜递给乔清隆,但款式和颜色完全不同。
乔清隆配合地戴上,然后在墨镜后面狂翻白眼。
她们骑自行车来到高草地。
这儿虽然离城区不远,但人迹罕至,保持着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
“走吧。”“韩娜娜”把自行车扔在一旁,拨开高草往东南方向走。
乔清隆来过这儿,但是东南边有什么他并不知道。之前“韩娜娜”说她们两个中一定要有一个去“那儿”。“那儿”是什么?以及这个地方究竟有藏着什么神秘,让她们不得不来?
乔清隆跟着“韩娜娜”穿透高草,眼前变成了铺满雪白的鹅卵石的软泥地面,她继续往前,走了十多分钟,她突然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说:
“到了。”
像是魔音,乔清隆快步跟上去。
这里就是“韩娜娜”所说的“那儿”吗?但是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后,发现她并没有看前面,而是微微低着头,在看下方。
秘密在下面吗?
乔清隆的目光投向“韩娜娜”看的方向,这才发现,她的脚尖前面有一口巨大的井。这口井又大又深,但藏在这片长满草的荒地里,一点都不容易被察觉。想想有点可怕,如果来到这儿,不知不觉就会失足掉下去。而一旦掉下去,应该永远都不会被人找到了吧,孤独至死。
“娜娜,”“韩娜娜”突然说,“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吗?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今天该我对你说了。”
乔清隆愣了一下,她想说什么?
突然,“韩娜娜”转身,左手握着一块石头,雷霆万钧地砸在乔清隆的下半张脸上。乔清隆的牙齿在巨大的冲击下纷纷粉碎,但身体还没来得起摔出去,已经被冲上来的“韩娜娜”抱住,她扔下石头,反手掏出一把短刀,捅进乔清隆的腹部。
当短刀拔出来时,乔清隆像软体动物一样滑倒地上。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依稀看到“韩娜娜”把他抱起来,走向井的边缘。
——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让我看看这口井里究竟有什么?
“韩娜娜”抱着乔清隆看了一会儿,乔清隆也看着她,意外的,她此刻既不是那张受气包的脸,也不是魔女的脸,而是一脸落寞。突然,她松开了手,乔清隆一下失去了依托,坠入井口。
此处深渊,春天的阳光探不进来。
但乔清隆看到了,他终于看到了“韩娜娜”所说的“那儿”是什么地方了。这个地方让他恐慌得心脏都卷了起来——
井的底部,堆着数不清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穿着校服。校服来自三所不同的学校,一所是小学,一所是初中,一所是高中。
乔清隆坠向深渊,疯狂地惊疑——这些年这三所学校究竟死过多少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