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面你可以放心,这只是一次随意的聊天,不涉及两所学校之间的政治斗争,更不是我这种优秀教师对平庸教书匠的霸凌。我有其他事情要问你。”乔清隆把吴蒹葭当初的班主任拉进露天咖啡馆,并且要求她买单。
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孩,装扮时尚。留着浅亚麻色的长发,尾巴上带着精致的小卷。桃粉色的腮红和嘴唇相得益彰。今天她穿着杏黄色连衣裙,略带慌张得看着乔清隆。她现在的样子不像个班主任,倒像是孩子王。
根据乔清隆的了解,这个班主任叫巧巧桑。由于她父亲母亲都姓“巧”,所以就有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
吴蒹葭的班级是巧巧桑第一次班主任生涯。由于年轻,她的能力受到不少老师和家长的质疑,但孩子们特别喜欢她。不奇怪,青春躁动的少年不可能不爱这么漂亮的班主任。而女孩们则以她作为自身的榜样,学习她的穿搭方式,学习她的谈吐。
所以在大人和孩子中间,她受到了两种待遇。她自己挺得意这种状态,也热衷于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这是新时代老师的标志。
“但说无妨。”巧巧桑说。
乔清隆在心里翻了一万个白眼,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人会用“但说无妨”这个词。
“乔老师……你说你是川稚高中的老师对吗?这所学校我也有所耳闻,是所很厉害的高中呢。”巧巧桑微笑着,两颊有浅浅的酒窝。
“谢谢,不过你可能对我了解得还不够,除了老师,我还有另一个身份。”乔清隆不停地往咖啡里加奶。
“哦?这我倒真的不知道。”巧巧桑笑着说。
“我还是吴蒹葭的表哥。”乔清隆说。
巧巧桑被说楞了,楞完后,她警觉起来,脸上的微笑也跟着有点僵:“是吗……我不知道蒹葭还有个表哥,她从没跟我提过。”
“那是肯定的,因为她很爱我,甚至爱得有点偏激,不舍得把我分享给别人。”乔清隆放肆地往他从没见过的女孩身上加戏,“巧老师,你这个学期之所以向学校请了假修养,是因为我表妹的死,对吗?”
“她的自杀我很遗憾。”
“你不用遗憾。”乔清隆看着巧巧桑,“也不用紧张。”
“紧张?我紧张什么?”巧巧桑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盯着乔清隆。仿佛在宣告,她淡定得一逼。
“你紧张的理由当然是因为蒹葭是因为你而死的,但你放心,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是想了解蒹葭在学校的情况。”
“如果你说因为我没有很好的关心蒹葭,而导致了她的离开。我确实做得还不够。我应该做得更好。”巧巧桑低了一点头,睫毛变得更加长而翘,“蒹葭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是教语文的,她读过很多文学书籍,文章很能引经据典。但她很内向,爱读书的孩子大多内向。”
“只是内向吗?在她离开之前,有没有做过引起特别注意的事?”乔清隆逐渐放慢语速,仿佛在引导巧巧桑思考,“或者见过特殊的人。”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巧巧桑说。
“你们学校应该有个名人吧,叫梁鹿。现在他是我的学生了。”乔清隆抛出了他的底牌。
“我知道他,他成绩很好,是个所有老师都会喜欢的学生。”
“他不是你的学生,但和吴蒹葭认识。”乔清隆又开始撒谎,“流言你也能听到,大家都说是他杀了吴蒹葭,跟我说说他们两个的关系。”
巧巧桑摇摇头:“我不清楚这种传言。虽然很遗憾,但是蒹葭是自己选择离开这个世界的,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梁鹿和我妹妹什么时候认识的?”乔清隆并不确定他们两个是不是真有关联。但在告白高中这种每个人都顶着一副精英范儿的学校,一旦有人和梁鹿这种风口浪尖上的人产生联结,很快就会被关注。
吴蒹葭的死之所以会和风马牛不相及的梁鹿千丝万缕,应该也是因为这种“联结”。
巧巧桑是“学生派”老师的代表,也许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小道消息最多。
“你为什么觉得我知道,乔老师?”巧巧桑试图转椅话题。
乔清隆在心里冷笑,这么问,意味着她真的知道。
“我妹妹告诉我的。”乔清隆面不改色地编故事,“她跟我提过一嘴梁鹿,也提过你知道这件事。现在她不在了,我很伤心。你看得出来我很伤心,对吗?我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巧巧桑看着乔清隆悲伤的脸,好一会儿之后,犹豫着说:“我可以跟你说,但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我只是个老师,我不想惹事。”
乔清隆点点头:“那肯定,我只是想更了解我的妹妹而已。”
“他们是在一个心理干预机构认识的。”巧巧桑说。
“心理干预?”
“嗯。”巧巧桑点点头,“去年我第一年当班主任,压力很大,出现了抑郁倾向,所以去找了心理医生。那儿每周末都有聊天会,是自愿去的。我就是在那里看到梁鹿和吴蒹葭的。我看到他们时,怕我有抑郁症的事情被他们发现,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聊天会。但我经常会偷偷地去看他们,几乎每个周末,他们都在那里。”
“他们两个都有抑郁症?”
“抑郁症,或者双向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巧巧桑说。
乔清隆不知不觉已经把咖啡喝完了。
梁鹿和吴蒹葭的关联在他意料之外。他们在治疗期间产生友谊,但这份友谊除了巧巧桑之外,应该无人知晓。不然早就在学校里传得满天飞了。
如果是这样,梁鹿是因为朋友的死而转学的吗?
这样能说得通,但他的女朋友劈腿又是怎么回事?只是一个巧合?
乔清隆的脑袋里不断闪画片,事情仿佛清晰了,虽然有点狗血。梁鹿和吴蒹葭的友谊暴露在他女朋友面前,他女朋友玻璃心,觉得自己被绿了,于是拿出革命女青年的果敢决绝,转身就绿了梁鹿,完成复仇。
吴蒹葭知道了这件事,觉得自己破坏了梁鹿的感情,所以一跃而下,结束了黑暗的人生。
这样整个逻辑就通顺了。
但是,发生了这种事,梁鹿还会继续跟他女朋友在一起吗?
“那个心理干预机构的治疗方式很有意思。”巧巧桑突然说,“除了药物治疗,也会组织我们聊天,还会组织我们运动,甚至做一些小孩子的游戏。捉迷藏之类的。”
乔清隆一愣:“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