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急慌慌地要往屋子里去,却不想这时,门却突然打开了。
童儿摔了个嘴啃泥,半晌都站不起来。
屋内站着个白须翩然的老僧,如今已过期颐之年。
“故人既然来了,为何要逗吾这小小童儿?出家人不打诳语,难道故人是忘了此戒律?”
“师伯,我可没有逗你家这小童儿,”女子上前扶起小童子,点着他的鼻子道,“我和你一喜师兄上树摘桃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童儿这下彻底摔懵了?
师伯?摘桃?
“师伯忘了,我还未出家,俗人一个,打次诳语也无妨。”
“冤孽!”老僧笑骂,随机便招呼女子进屋。
童儿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外,心中仍然纳闷,那明明是个女子,为何要喊师父为师伯?
还是说,是谁收了个女弟子?
这女弟子如今还要拉着一喜师兄去还俗?
哎呀,罪过!
童儿啪的一声拍到了自己的脑门上,疼得自己直咧嘴。
“我还以为,师伯早就归隐山林了,却不想听他们说,师伯如今仍在寺中教习四皇子,是以,便想着过来瞧瞧师伯您。”女子也不客气,直接就坐在了蒲席之上。
“即使来拜访,哪有你这般空手而来的道理?”老僧似是多有不满。
“师伯,您今年可都上寿,还与我计较这虚无之物?”女子嗔道。
“谓百年已周,谓当养而已。百年者饮食,居处,动作,无所不待于养。你说,这礼,可还是虚无?”
“今日我确实带了一件好礼,上次您与我师父下的那盘残局,我带了棋谱来,师伯觉得可好?”
听到棋谱,老僧顿时大笑,“哈哈,弗之吾爱徒,喝茶!”说着,便要拿起那盏极小巧的紫泥飞天壶沏茶。
“这可使不得!”女子忙接过那茶壶,“哪敢让师伯您来倒茶,师父知道,便要训我了。”
“你这冤孽,这时知道尊老了?”
“瞧师伯您说的,好像弟子平时多大逆不道似的”女子十分不满的撇撇嘴。
“你今日来,那你师父呢?”
“师父?我还想问师伯您,有没有我师父的消息。他老人家啊,向来只有他来找你的时候,你若是想找他呢,就是比上青天还要难的事情了。”
“哼,你们师徒二人,是两个不正经。”
“师伯,那我是师父带出来的,可师父是师祖教出来的,可不能怪罪到弟子身上,师伯,您说是不是呢?”女子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你这冤孽,”老僧一时懒得再和她缠下去,只得骂道,“说吧,你三年不曾踏入这里,今日究竟是为何而来?”
“我这不是想师伯了么?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呢。”
“你这丫头,”老僧对这女子像是十分没辙,“童儿。”
小童子听见屋内喊他,立刻进了屋子,“师父唤我?”
“师伯,我记得您十年前便说要闭关,为何如今又招了一个如此可爱的小童儿来?”
童儿见那女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立刻把头埋了下去。
勿近女色,忽近女色。
“你师父都可以破戒收你这个女弟子,老衲为何不能招童儿来端茶倒水?”
“师父不是说我是难得的慧根么,自然不能错失。”
“那老衲瞧着童儿他也是有慧根之人,虽如今年纪尚小,但假以时日,定不会差与你。”
女子心中这下明白了,原来师伯这是定要和师父比一比,看谁的弟子更剩一筹。
“师伯,您说您跟我师父较什么劲呢,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就收了我们两个弟子,但您桃李天下,如今一喜师兄更是了得,您再看我和师兄,师兄他已经仙逝,我呢,又是一介女流,您出家人,就不要在意这些俗物了。”
“念空他一生只得你二人,虽说一个贵为帝胄,而你也早早成名,但说起来,真正继承他佛法衣钵的,却是没有一人,着实可惜,着实可惜啊。”说到此,老僧也不由得感叹,仁弗你这丫头,如今越发口齿伶俐,你师父可没这样教你”
唐缘今日一身水青色菡萏衣,称的人格外清隽秀雅,她今日来梅隐寺,一是有事相求,二,便的确是来拜访她的故人。
遂无大师与她的师父念空方丈乃是同出一师,遂无大师如今已是期颐之年,但身子还是十分健硕,精神抖擞,每日仍是坚持打拳,虽说如今寺内大小事物交给了住持一喜,但逢每年的上元,中秋两个佳节,仍会在梅隐寺举行法台,乃是人世间的佛陀。
而唐缘口中的一喜师兄,童儿以为要跟着唐缘还俗去的那位僧者,便是遂无大师的大弟子,如今梅隐寺最年轻的住持,只比唐缘大上两岁的一喜,是幼时一见面就带着唐缘上树摘果子的年轻高僧。
那是位真正修习佛法的人,遂无大师一生都在钻研佛法,未曾收徒,可直到八十三岁那年,真正开门收了第一个弟子,便是一喜。
随后又一次收了近二十人,如今都是小有名誉的高僧。
后在九十岁那年闭关,虽未表明意思,但外人也知他不再收徒。
是以,在收了童儿时,遂无大师因为破戒,还在佛前打坐了七日。
而让遂无大师能为其破戒的这童儿,法号一满,还只是个豆丁大的孩子。
唐缘看着一满笑道,“师伯您说这孩子是有慧根的人?可我瞧着,还是弟子眼拙,为何没有看出来什么?”
一满听完脸都红了。
他是师父捡回来的,每日都有很用心的念佛经抄妙言,虽然偶尔犯困,但真的有努力修行。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师父所说的慧根,但他一直都在努力用心。
“你还不曾是佛门中人,自然看不出来什么。”遂无大师虽然是高寿,且境界颇高,但和唐缘说话时,倒像是个老顽童,和唐缘斗嘴颇是有趣。
“师伯您说的,肯定是没错的,是弟子眼拙了,”唐缘连忙认错,又对着一满说道,“童儿,我可不是什么要逼你家大师兄还俗破戒的人,我呢,也算是你的师姐,我啊,是你仁弗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