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他是我同胞的哥哥,我与他心灵相通,血脉相连,他的命,就是我的命,他要好好的,那是我欠他的。”
“你欠他的?”盛世信了,心里有个结解开了,可是另一根线,也随之结成了疙瘩,她知道自己欠青琛的,那他和唐缘之间,这一丝一缕又该如何理清楚?“你们是兄妹,他的命你的命是相连是我,你誓死也要保护他,所以昨日手无缚鸡之力也要单枪匹马的跑到他身边,你们,还真是兄妹情深。”
“所以,我如此看护你的这条命,在你心里,它却不值一提。”
唐缘无言,她知道盛世想说什么,可是对她来说,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这世间有一个人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关心自己,已经很欣慰了。
“盛世,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她的态度在盛世面前不再是一味的强硬,她学会了后退,学会了让,让彼此,在一个彼此都适当的环境里相处。
“好好谈谈?好啊,我正想听听仁弗小主的治国大论呢。”他一甩云纹长袖坐下来,看着唐缘的面容上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冷峻的,比那晚要弃她于不顾的盛世还要没有感情。
她勉强挤出了意思笑意,用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在这个时候,你手下应该有动作了。还有,我不可能一直在这里,我要出去。”
“我正在整理手下的兵力,详细的日后再告知你。其实权誉是想把你接回去的,可是佟大人拦着,说是事情没有查清,你们谁都不能离开海方馆,我猜权誉私下里会有一些动作,所以这边,会让他们好生看着的。”
“你不要救我出去吗?盛世?”
“我想你如今还是好好养伤,这脚上胳膊上,看不见的看得见的,你的身上如今没有一处完好,这条命在你那里不值钱,可是在我这里还是有用处的,我劝你还是先养伤,反正你手里握着唐家的暗网,很多事情你最后都会知道,所以,你就在这里看吧,皇宫那里,我想不止我,权誉也不希望你去,所以你还是不要想着通过权誉出去。阿,我把话放在这里,若是你还要回权誉那里,那你我之间的约定,就不会再作数。”
“你这是要借此隔离我?我可以好好养伤,但是我想在你身边养伤,盛世,你不能这样做。”她听到这话急得想站起来,虽是忍住了,但难得能看见仁弗小主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的样子。
盛世微微皱眉,其实一颗心已经被紧紧地抓在了一起。
她竟然说,想在你身边养伤,唐缘,你说的如此随意,究竟是真是假呢?
“我不想让你参与进去,说白了,这件事已经打算了要将你隔离在外,阿,你每一件事都能算的极其准确,甚至是连生死都可以随意掌握,可是我不一样,每次你面临危险时,我都害怕你的那个眼神会是我今生见到的最后一个,这种事情,我不是每一次都能轻易接受,所以,你还是先养好伤,等你全身上下都好好的,我再将你带在身边。”
“那你将我放在这里,就不怕我再出什么意外吗?”
“我会将隐卫留在这里,你的安全,我比你还要上心,何况青琛还在这里,不会让你有事的。”
“盛世”
她苦苦哀求,得到的却是盛世再一次突然转身的背影。
“阿,你好自为之。”
“我想你好好的。”
他说完这句话,便留她一人在此,独自离去。
她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一手握着盛世的白玉骨扇,另一只手臂上,是盛世刚才压在她身上时,轻轻系上的一条绢巾。
是先皇后安阙在世时,常用的一条绢巾,上面绣着安阙盛世最爱的木槿花,如今,被盛世系在了唐缘的胳膊上。
他将自己的贴身之物交给她,没能替她分担她的厄运,没能将好运留给她,所以,他现在将自己母亲的遗物留给她,他希望母亲若是在天有灵,能够保佑这个自己欢喜的女子。
唐缘握着绢巾,望着门外,心绪飘渺,久久不能回神。
大央皇宫,曾经的昱懿城。
这座宫城在这片土地上坐落了几百年,它看着一代又一代的帝王在这里获得无尚光荣又在这里落寞死去。他们一生,怀抱着难以触摸的虚妄,为着一个难以触及的梦,而终其一生去守候。
昱懿,多么美好的名字,权誉喜欢这个地方,他喜欢这里的一砖一瓦,喜欢这里伫立百年高耸云天的青松翠柏,他喜欢这里的气息,这里的味道,有着他处没有的聚集和疯狂的香气。
他要成为这里的主人,他必须成为这里的主人。
因为除却了这个执念,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要因为什么而继续活下去?
母亲逝去后,他有时会在夜晚突然惊醒,感受到周围无边的空旷和寂寥,他会在那时,在黑暗里找不到一点生命的光亮,他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难道是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吗?
所以,他要有一个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光。
譬如皇权,因为一个座椅,能让这么多人为其前赴后继,而那个仁弗小主,被选作辅佐皇权的人,权誉很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难得?
但是如今,好像除了对皇权,对仁弗小主的执念,他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好像多了另一道微弱得极难寻觅的光亮。
那道光的名字,叫做唐缘。
唐家的女儿,这一代,掌握着唐家暗网的人。
幸好,当时那些废物没有杀光唐家全部的人,而是将如此重要的棋子给留了下来。
唐家的暗网之下,隐藏着这世间所有不为人知的肮脏和秘密,一旦见光,若非灰飞烟灭,便会动荡世间。
他有时则好奇,明明知道了那么多黑暗的唐缘,究竟是如何,能有那样一双世间罕见难得透彻的眸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