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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是妖怪的世界。
偌大的人间之里非常安静,那因秋收而变得热闹起来的气氛也伴随着大阳的离去与月夜的降临,消失在这片星空之下。
除了某些专门针对妖怪客人的夜店以外,这里一点火光都没有,唯有星光月芒,照耀着黑夜中的世界。
嗒、嗒、嗒
草鞋踩着松软的泥土上,心乱如麻的宫本洛几乎是机械式地挪动着自己那双无力的双腿。
再往前,就是寺子屋了。
“去杀了你所恨的妖怪,然后回来,我会给你所渴望的力量,如果做不到,就自己回家,别再见我。”
心中不断地重复着师傅大人的话,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就已经被扔进人间之里了,以那种近乎瞬间移动的方式。
剩下的,只有心里失去了方向的小男孩———再怎么早熟也好,宫本洛毕竟还只是个刚过十岁的孩子,面对这种让人难堪的问题,实在是无法冷静下来。
那个可是上白泽慧音啊!
要知道人间之里师资缺乏,教育性质的地方加起来五只手指都用不上,虽说小孩子们依然有上学的机会,但事实上大多到十四五岁左右就会加入村子的劳动人口,或者自行拜师学艺,当个学徒,习个一技之长以维持未来的生计,并把技术继承下去,一代传一代。
但既便是整条村里本来就没几个的基础教育机构全部加起来,在面对庞大的兒童人口面前依旧是十分的无力,因此大多都是採取轮班制的,老师与学生之间的关系也在『或许几天才能见一次』的情况下变得较为疏远。
若要说例外的,其中一种便是名门世家,有钱人家直接把先生请到家里;另一种,便是慧音老师。
上白泽慧音,这是一个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好人』的女人。作为一只喜欢人类的妖怪,被她所救的人本就不在少数,对于小孩子的关愛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即使讲课无聊到想死,头锤也很痛,性格更是严肃死板得不行,但对于她的学生而言,绝对不是简单的恩师那么简单。
无论是对于贫困家庭的关照还是学生本身的关怀,又或是在人生道路上的帮助,这些都是寺子屋学生们一辈子也难以忘却的恩情。虽说最开始的初衷只是为了让短命的人类不会忘记重要的历史,但在时间的沉淀下,她或许已经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产生了某些改变了呢———毕竟妖怪跟人类的思想相差太远了。
因为人手不足而有心无力,慧音老师同一时期的的学生并不算太多,其中大部分也是比较年幼的孩子,而且很多都是读满两三年就走那种,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会选择读下去———毕竟大部分的家庭都没那个本事放弃宝贵的劳动力,而对文化水平的不重视也注定对于知识的标准很低,『只要识字就ok』可是村里绝大多数家庭的想法了。
而年幼丧父的宫本洛,正正就是选择读下去的一员,因为家里曾经也是武士阶级的存在,他母亲宫夫人并不希望儿子未来只能当个农夫之类的,但又不希望儿子冒险去走他父亲的老路,所以便很注重培养他在文学方面的能力———再怎么落后,要求高知识水平的工作也是有的,可以的话去稗田家里当个文职人员那就再好不过了。
而对于洛本人而言,先不说那些年来老师为了安慰自己所说的话他一直未忘云云,光是作为班里的大龄生,被老师叫去帮忙打下手就不在少数。
接触得越多,男孩对于老师大人就越是尊敬,更别说慧音老师也有在学费或是生活方面提供了不少的帮助和照顾了。
总的来说,宫本洛很尊敬上白泽慧音,而对方更是他的恩师。
“我到底......”
无力的脚步声突然消失,寺孑屋,已经到了。
紧了紧藏在怀中的武士刀,颤抖着的双手缓缓地伸向了寺子屋的大门,一次,又一次地抽了回来。
为什么?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大门,就连开门时候的声音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大门,明明就连女孩子都可以轻易推开的大门!
我可是武士的儿子,连恐怖的牛头蜘蛛妖都捉不住的男人!
“区区一扇木门!!!”
轻喝一声,也不知道是勇气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的手终于还是放到门上了。
「可以做到!」
哗啦———
门,打开了。
并非男孩,而是寺子屋的主人亲自动手的。
“慧!慧音老师!?”
刚才的气势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前沐浴在月光与黑夜之下的,不是正是他此行的目的,上白泽慧音么?
“小洛?”
看见大晚上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学生,身上穿着一身白色寝衣的慧音先是一愣,然后便单手叉腰,板起了严肃认真的表情说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里?晚上可是很危险的,要是碰到妖怪怎么办!”
这熟悉的声音,「恐怖」的表情,还有隐隐作痛的脑袋,宫本洛心中一慌,下意识地回答道:
“我,我干了错事,怕,怕回家被母亲大人骂.......”
「好像是伸明那家伙说的吧?干了坏事被老爸赶出来后躲到老师家里,之前被送了回家,安安心心地过了一晚。」
似乎是想起了同学兼好友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洛同学第一时间想到的藉口就是这个。
简直就像考了零分不敢回家的小孩一样,四周安静的很,但他的声线却弱到几乎完全听不见,不过身为妖怪的慧音老师听力很好,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果丶果然不相信吗?」
这种简单的谎言与慌张的语气,就连洛自己也不怎么相信,更别说在自己心中无限聪明的慧音老师了,看着她那越来越凝重起来的表情,洛不禁开始为自己脑门的命运而默哀起来。
骗人的话可是会被老师头锤的!(来自一面后怕的金泽伸明)
就在他忐忑不安之际,慧音老师的表情却突然柔和了下来,无奈地摸着额头苦笑道:
“你们这帮熊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调皮捣蛋呢?还没吃饭吧,快进来吃点东西然后老师带你回家,你的母亲现在一定很焦急了。”
“是.......老师.......”
没料到幸福居然来得这么突然的洛下意识地把腰曲了个完美的90度角,但脑袋里事实上是一片空白的。
“真是的,不许有下次了哦。”
说罢便把手轻放在洛同学的肩膀上,推着男孩走进了寺子屋內。
……………
“好黑......”
眼前的寺子屋有别于平时古色古香,却又充满了青春活力的阳光气息,反而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想起了曾经的学长学姐们留传下来的『寺子屋十大灵异事件』,本就心神不宁的洛不禁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往身后的老师大人靠了靠。
“怎么了吗?”
从旁边的木桌上拿起一盏小灯,慧音老师很是奇怪地看着身前满面冷汗的男孩纸
若要说对这个学生最大的印象是什么,那恐怕就是胆子了吧。
“不、不,没什么!”
“如果有什么心事的话可以放胆跟老师说。”
“不,真的.......没什么。”
慧音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一会再慢慢开度也不迟。
呯丶呯丶呯......哗啦———
寺子屋并不算太大,一分钟不到的时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吃饭的地方了。
把宫本洛带到了房间中央的矮桌面前,慧音弯下腰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
“老师去给你弄点面食,洛的话就去把灯都点上吧。”
说罢,便走到一边打开了窗户,银白色的月光如流水般洒下,在那头柔顺的银色秀发上反射出了圣洁的光芒。
这,是慧音老师离开前,洛所见到的最后一幕。
...........
算不上多大的饭厅里,灯火通明,但我的心里一点点暖意都感觉不到,就那样呆滞地坐在柔软舒适的坐垫上,静静地听着厨房里忙碌的声音,
慧音老师就在厨房里,帮我煮着面条。
「如果做不到,就自己回家,别再见我。」
回家
再也见不到师傅大人
「我会给你所渴望的力量」
力量
向妖怪们复仇的力量
我的心好乱.......
复仇,这几乎是我这么多年来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在遇到师傅大人之前,知道所谓的「真相」之前。
复仇。
我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父亲。
复仇。
是妖怪。
复仇。
我永远无法忘记,当母亲大人知道父亲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时哭泣的样子。
复仇。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泣不成声的样子。
复仇。
我恨妖怪。
它们吃人,杀人,无恶不作,是所有痛苦的源头。
复仇。
在那些美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丑陋灵魂,我再清楚不过。
复仇。
无论是芙兰朵露姐姐。
复仇。
无论是琪露诺那个笨蛋。
复仇。
无论是......慧音老师......也好......
她们都是可恨的妖怪!!!
复仇!!!
呼———呼———嗬———
呼吸,开始急躁起来了。
我的内心,一定是在喝望着复仇的吧?
呯———呯———呯———
“洛,面做好了哦,快点吃吧,你的母亲还在等你回家呢!”
顿着面与茶壶的老师已经回来了。
“啊!辛丶辛苦您了!让我来帮您吧!”
「看啊!看看墙上的影子吧!那是长着角的妖怪啊!」
“哈哈,快点坐下吧,老师自己来就好了。”
“谢、谢谢您了.......”
「老师,妳的微笑真好看.......妳的心里一定也有在渴望着我的肉吧!!!」
“肚子已经饿了吧?快点吃吧!”
“嗯!”
「就像其他妖怪那样!把獠牙狠狠的刺入我的颈子!狞笑着痛饮我的鲜血!」
“好味......”
“哈哈,谢谢你的夸奬啦。”
“嘻嘻......老师,我给您倒茶!”
「看着吧!妖怪!这是师傅准备的,连妖怪也承受不住的迷x药!」
“谢谢。”
喝吧!喝吧!
「为什么!为什么妳会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着我!区区一只妖怪!对!只是一只妖怪而已!什么老师,一定只是伪装而已!」
“唔......老,老师有点累......”
呯!
她倒下去了……
倒下去了!
我的双手疯狂的颤抖着,慢慢地爬到老师的身边。
“嗬......嗬......”
取出那柄锋利的银刃,用力得手指都发白了,心脏!我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却着!
杀了她
噗噗———噗噗
“嗬......嗬......”
「你们!给我安静下来!要上课了!」
杀了她
噗噗———噗噗———噗噗
「今天的作业,你们一定要记得哦!」
杀了她
噗噗——噗噗——噗噗
「洛是武士的孩子吗?那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的同学们哦。」
杀了她
噗噗—噗噗—噗噗
「不许你们伤害这些孩子们!」
杀了这个妖怪!!!
噗噗噗噗噗噗!
“啊!!!受死吧!妖怪!!!”
利刃,一瞬间落下!
呯———
刀,刺在木板上,就在慧音老师的头旁边。
我!
我做不到啊……
“.......”
软弱的哭声在喉咙里哽咽住发不出来,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下。
我到底干了些什么……
居然对慧音老师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种,不可原谅的事情……
“不错哦。”
“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无比的惊恐,就如同所有的犯罪者一样,我希望掩饰自己的罪行,希望隐藏自己那丑陋的一面。
但
眼前的世界,却如同泡沫般破灭,当我再一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师傅,就站在我的面前。
那边,是正在西下的夕阳,橙金色的光芒染红了眼前的世界。
我就这样愣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远处的人间之里,直到秋天的风与落叶飞到了眼前.......
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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