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
夜黑风高夜,杀人…啊不,是包袱款款时。
鬼鬼祟祟的小身影,背着一个小包袱在净水真君仙府的后门躲躲闪闪。
“道情姐姐!”扎着两个丫鬟小髻的绿衣丫头几步追上前面的女子。
“小清儿,怎么了?”木槿花妖道情,自道心死后进入的真君府随侍鸾儿身边,已有四百多年了,在这个凡人来来往往的仙府上,她俨然是大总管地位了。
“道情姐姐,鸾儿小姐……”小丫头清儿抿了抿嘴,“她好像不太对劲……”
“鸾儿?怎么不对劲?”道情是一只渡劫未成差点死去的花妖,四百年前被鸾儿所救,伤好之后就一直住在真君府跟着玉泓修炼,对待鸾儿仿若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平时也是多加宠惯,有求必应。当然,涉及她的一举一动,她自是关心。
“鸾儿小姐今日要我把她钟爱的几套衣裳拿出来,说是想试穿一下。那几套衣服是几位凤凰上仙送的,小姐平时就经常在穿,为何还要试穿……我给她拿完衣服,小姐就将我赶了出来,我觉得奇怪,趁着房门未全部合闭时偷偷往里看,看到小姐把梧桐枕,多宝格妆匣和着那几套衣裳都收进了海肚袋里……”
“海肚袋!鸾儿连宝贝海肚袋都拿出来了!”道情皱眉沉吟:“鸾儿恐怕要偷溜出小重仙山,真君临走前有交代,不能让鸾儿出山,我马上去她房间看看,你去通知上仙的凤卫,让他们注意仙府的各个角落,务必堵住鸾儿!”
道情前脚推开鸾儿的房门,鸾儿后脚刚好离开净水真君仙府。
“哇,外面的世界真美好啊!”鸾儿伸了个腰,重新拉好肩上的海肚袋包袱,捻个诀,平地出现一只青鸾鸟,青色的光冲天而起,巨大的羽翼青光环绕,鸾鸟煽动羽翼,青光瞬间化作点点青色的荧光,荧光随着鸾鸟的尾翼,越拉越高,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天际,青色荧光也随之消散无踪。鸾儿化出真身,轻而易举的飞出了小重仙山。
跟着鲤鱼佩来到百越镇,鸾儿本想去找玉泓。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偷溜出来的,回头给玉泓又逮回去,岂不是白费力气。于是,她偷偷摸摸跟着玉泓,在百越镇村民准备烧死染上疫病的人时,玉泓跳出来阻止,她看到了人群里一个奇怪的小男孩。
所有人都向着玉泓所在的地方聚集,这个小男孩却冷冷一笑转身往外走,他的反常举动引起了鸾儿的注意,她悄悄跟着这个小男孩,来到了定西村这个破茅草屋。
小男孩进了屋里,鸾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鸾儿好奇,便上前敲门。
“有人在吗?”鸾儿幻化了一身装束,扮作一个过路的人。“有人在吗?”她耐着性子继续敲门。
敲了好一会,门终于开了。开门的,不是原来进去的那个小男孩,是一个满脸病气,瘦弱得摇摇欲坠的小女孩。小女孩脸色泛青,唇色发紫,又薄又破的衣衫显得特别宽大,衬得她像纸片一样。
“小姑娘,我是打这百越镇路过的人,听说镇上的井都被疫病染脏了,唯有这定西村的一口井出干净能喝的水。我赶路很渴了,可是不知这井在何处,你能否给我口水喝先解解渴?”
小姑娘倚在门框边,抬眸看了看鸾儿。可能因为她的脸瘦得没有肉的原因,尖尖的下巴,衬得她的眼睛更显大得惊人。
“呜呜~”小姑娘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会说话。然后她向鸾儿招招手,摇摇晃晃的进了屋。这可怜的小姑娘,不仅一身病气,居然还口不能言!鸾儿同情心大起,不由跟在她身后,进了屋里。
小姑娘给鸾儿从厨房舀来了一碗清水,她指指鸾儿的嘴,示意她可以喝。
鸾儿满是感动,这善良的小姑娘挑点水不容易,却还是倒给她这个陌生人喝了。
喝完水,鸾儿上下打量着屋子。屋子很小,也很空,一张床,一张桌子,两张破旧的椅子,别无他物。
小男孩去哪儿了呢?鸾儿心想,怎么就看到小姑娘一人。刚想着,小男孩端着一碗药,一脸怒气的走了进来。
“谁叫你起床的?你的病还没好,不能吹风你知道吗?”小男孩说着,把热腾腾的药往桌上一放,上前把站在鸾儿身边的小女孩抱上了床。
小女孩呜呜的抗议,她指指门,又指指坐在一旁的鸾儿。
小男孩安抚的摸摸女孩的发际,温柔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又发善心给人水喝了。”
说完,把脸转向鸾儿。那张脸上没有一丝刚刚对女孩的温柔,他黑着一张脸问鸾儿:“你是过路的旅人?”
鸾儿一边心底赞叹,这孩子的绝活是变脸啊,一边乖顺的点头。
“喝完水了?那可以走了吧?我们家很穷,我和妹妹都饿肚子,没有更多东西给你吃了。”居然直接下逐客令!鸾儿不禁感到尴尬,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正要向外走,一阵清风吹进屋里,袅袅药香围绕。不对,这药有问题。她脚步一顿,这个小男孩有古怪,这个药也有古怪,她想,得找个借口留下来,看看这里有什么猫腻。小男孩似乎在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这么善良的小女孩如果并不是他的妹妹,他很可能会害死她。
“外面天黑了,小弟弟,这镇上闹疫病,我不敢到处走,能不能在你这留宿一宿?你放心,我有吃的,不会吃你们兄妹的东西,还有,我有银子,给你算作借宿费用。”幸亏,净水真君的仙府上经常有凡人来往,鸾儿喜欢缠着凡人讲一些生活琐事,风俗习惯,从而知道了银子这个东西,在凡间行走那是必备物品。
男孩看了看鸾儿手上那锭银子,这么大一锭银子,可以给心心买很多药材和大米,他很是心动。但是想想,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最好还是别留宿外人。于是他狠下心道:“我们家很小,没有地方给你睡,你还是趁着天没黑透,赶紧走吧。”
明明很需要钱,为什么又不留我?绝对有古怪。这更让鸾儿决心今天一定要留在这个破旧的小茅屋里。
“小弟弟,没关系的,我在外面风餐露宿习惯了,不用挤你们的床睡,随便打个地铺就行。”鸾儿说着,把银子往小男孩手里塞。
小男孩看了看病床上的妹妹,他的妹妹正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你睡地板。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旧棉被好让你垫着睡。”说完几步要跨出屋子去,突然又折了回来,“心心,药快凉了,赶紧喝了,喝了你的病就会好起来了。”他端着药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喂妹妹喝药。
鸾儿看着那碗药一点一点的喂进小姑娘的肚子里,不禁打个寒颤。
入了夜,小男孩果然抱来一床又脏又破的旧被,鸾儿无奈只能将就着躺在地上。
“心心,你哥哥在哪里睡?”给完被子,小男孩就没进屋里来了,鸾儿好奇的问道。
叫心心的小女孩啊啊呜呜的向屋后比划,鸾儿顺着她比划得方向走去。
清亮的月光下,小男孩拥着双臂坐在台阶上,盯着草地出神。
月色很好,映得屋后的荒草地和零落的篱笆都清晰如白日,但却把小男孩笼罩成一团迷蒙的光晕。光晕里,男孩的体型变得扭曲,面目也狰狞起来,鸾儿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鸾儿眼前忽然恢复一片清明。没有朦胧的光晕,没有扭曲狰狞的男孩。
鸾儿镇定下来,“我正准备去睡,可是我占了你睡的地板,你睡哪里?”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有地方睡。既然收了你的钱,哪怕睡在这荒草地上也要把地方腾给你你睡的。”说着男孩站起来,走向草地一旁临时搭建的一个草棚,那是四面透风的小厨房,男孩往堆在灶口不远处的草垛上一躺,说道:“很晚了,去睡吧。不要总是起来走动,会吵到我妹妹的。”
小男孩的脸上是不符合年纪的成熟表情,连说话谈吐也一点不像小孩子。与她对话,鸾儿甚至有一种低他一等的感觉。这个孩子,绝对不简单。可惜他妹妹不能说话,否则就可以打听些事情来了。
鸾儿满腹心思的进屋,草垛上的小男孩望着她的背影,似在纠结着什么。他抬头望着那轮冰月,月光大盛,今夜似乎是个时机,只是这青鸾鸟在,有点碍事。他朝掌心轻轻吹了一口气,两只荧光小虫飞向屋里正睡的两个姑娘,小虫身影若隐若现,轻易穿透了薄薄的窗纸进入屋子。病弱的小女孩翻了个身,小虫从她鼻孔飞入身体,她立刻坠入沉沉的黑甜乡。
鸾儿警觉伸手一抓,荧光小虫落入她嫩白的掌心。“瞌睡虫…”鸾儿小手一合一张,掌心只剩点点粉墨,随风吹散。
“今夜,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