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连被邱云凝握了两次手,姚嘉缨打心底觉得不适。
连带着今早精心涂好的凤仙花色的豆蔻,都觉得不好看了。
姚嘉缨喜净,又格外讨厌邱云凝,不喜欢邱云凝碰她,走了几步之后,顿住了步子,怏怏不乐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福枝在姚嘉缨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有些话姚嘉缨不说,她也能猜到,上前道:“姑娘,可是需要婢子去寻一块湿帕子给您?”
姚嘉缨展颜笑了:“好。”
福枝笑着告退了。
姚嘉缨去寻乔氏。
还未找到乔氏,她便被今日到府上参加喜宴的霍正槿叫住了:“阿桃!”
霍正槿急着步子到了嘉缨的身边,拽着姚嘉缨的手左瞧右瞧:“阿桃,瞧瞧!我这不过几日没见你,你怎么又好看了?哎,你这身衣服是新裁的吗?更衬得你肤白如玉了。”
姚嘉缨抿唇笑了,摇了摇霍正槿的手:“小槿,就你最会说话。”
霍正槿的样子也生得美,一双眸子尤其灵动,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面像是洒满了星光:“阿桃,你不喜欢听我说你美啊?”
姚嘉缨佯装嗔怒地横了霍正槿一眼。
美人含怒,秋波暗转,自有一番勾人的情态在里面。
霍正槿看痴了些,转瞬又笑开了,附在嘉缨的耳边低语道:“阿桃,若是你不喜欢我说你美,那日后让我哥哥说给你听可好?”
姚嘉缨一愣。
再抬眼,就看见院门那里站在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
是霍正杨。
姚嘉缨面上的笑容冷了下去,那霍正杨却是举步过来了。
今日是婚宴,是难得的喜庆日子,大伙儿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图一个开心,因而这次宴会并没有给男女分席。
只不过平日里男女分开的习俗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因而在今日的婚宴上,男女宾客自然而然地分开各自聚在了一起。
姚嘉缨与霍正槿眼下所在的地方,正是女眷们聚集的地方,鲜少有男子。
是以霍正杨过来的时候,很是惹眼。
有几个适龄议亲的小姑娘瞧见了有生人过来,还是位如此出色的男子,有些羞怯地低下头去,又忍不住举目多看了几眼,一边努力回想着自个儿方才是不是笑得太不拘谨了,会不会让那公子印象不好了……
她们显然是多心了。
霍正杨谁也没看,眼里只有姚嘉缨。
他身姿端正地走到了姚嘉缨的面前,声音清润:“阿桃。”
姚嘉缨眉眼平和,语气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敷衍与疏离:“霍公子。”
他亲切地唤她小字,她却只叫他“霍公子”……
霍正杨的心里一时间有些酸涩。
这些时日他被祖母以认真备考为由拘在府中,都没机会来见她几次。
而且祖母那边……似乎很是着急他的亲事,相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
他的母亲早逝,又无继母,婚事的确是得由祖母来操心的。
只是……他虽孝敬,这件事情上却不愿意迁就祖母。
心里摆了个让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人,再与其他女子结亲,只算是耽误了那位女子。
然而他虽一厢情愿地为了姚嘉缨而苦等,小姑娘对他却像是没半点情愫。
霍正杨心底是说不出来的苦。
今日他虽能出府一次,但是离着科举考试还得有几年的时光,这期间祖母定然还会将他关在府内,能出来见姚嘉缨的机会必然少之又少。
他的目光在小姑娘精致的面庞流连了几遭——姚嘉缨今年十三岁了,虽说有些早,可是若是定亲,也是使得的。
再加上姚嘉缨生得如此娇媚,在初梨书院的名次又高,才貌兼具,出身又高的小姑娘,肯来提亲的男子定然不少。
所以他想今日同她说清楚一些事,不然他心里不安生。
甚至霍正杨还抱了点卑劣的念头:姚嘉缨平素性子这么冷,感情方面也是迟钝。将军夫人从不喜欢交际,与姚嘉缨有过接触的男子寥寥无几,对她来说,他便是最熟悉最知根知底的那个。
所以他最适合她。
青梅竹马,自古以来便最是相配。
他张了张唇,想说话,又有些紧张,手掌心不知何时湿了许多。
霍正槿在一旁见这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僵,自己的哥哥更是像块木头一样傻傻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一时间有些着急。
哥哥怎么这时候就不懂得说话了?她之前都瞧见了,哥哥明明在书房里偷偷画了许多张阿桃的肖像画,显而易见是对阿桃喜欢极了。可是只在背地里偷偷喜欢着,不去当面说清楚,又有什么意思?
她抿了抿唇,恨铁不成钢地上前笑道:“阿桃,你瞧,你好看到我哥哥都看傻了说不出话了,你还不相信我说你美的话吗?”
霍正杨耳根子暗暗红了一片。
寻常的小姑娘在这种时候,说不定还会因为被人倾慕而觉得得意而暗然欣喜,可是姚嘉缨一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活了近三十年的人,见了这等场面,根本不为所动。
她稍稍往后移了移步子,微怒道:“小槿,休要胡言。”
福枝找到了湿帕子,在这时回来了,嘉缨正好找到了摆脱霍正杨的机会。
她朝着霍正槿与霍正杨福身告退:“小槿,霍公子,嘉缨眼下需得去帮舅母打点一些事情,就先不陪你们了。宴席上已经上了些酒菜,慢用。”
说完赶紧离开了。
霍正杨的心思她曾经不知道,后来被霍正槿暗示了几次,也就明白了。
可是之前去霍家见了霍老太太,她轻而易举就能感受到霍老太太对她的不满意。而且……她对霍正杨,实在是没有那种心思。
霍正槿看着姚嘉缨离开的背影,有些着急,想追上去,却被霍正杨拉住。
“小槿,不必去。”霍正杨黯然低语。
“可是……”
看着姚嘉缨每次一见哥哥就躲,连带着也躲开她,霍正槿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个儿的心里着急。
“无妨。”霍正杨扯开苦涩的笑,“日后你同她说话的时候,别说些让她难堪恼怒的东西。”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为了他好,才会在姚嘉缨的面前,对他多有溢美之辞,或者直接暗示姚嘉缨他对她的心思。
可是霍正杨更加清楚地知道,妹妹这样子,只会把姚嘉缨越推越远。
霍正槿垂头,十分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