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寺走水、刺客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山门被封,线索不明,就更加显得人人自危了。太子昏迷,太子妃失踪,那个巡夜的小和尚自然成为众矢之的,在一番逼供之下,乎坐实了纵火的罪名。
灵虚大师倒是对此事不闻不问,依旧吩咐准备着在莲台设坛讲经。
经一连讲了两日,每日两个时辰,虽说云华寺实处多事之秋,但众多崇尚佛法之人争相前往,倒也座无虚席。
傅青琅一连在院里窝了两日,难得说要陪傅夫人去莲台。两人收拾一番,早早就出了门。
灵虚大师一般讲三日佛法,今日是最后一日,来的人自然比往日还要多些。此时莲台人已是不少,大多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三三两两的说话聊天。
傅青琅虽然喜欢热闹,但不喜听那些晦涩难懂的佛理。她一听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自然犯困。与傅夫人道别后,就从一条小路离开了,一路闲逛玩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僻静之处。
清风徐徐,日头正好。傅青琅翻身上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寻了个舒适的地方躺下,不多时已然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了一个半时辰,傅青琅是被吵醒的。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她眉头微挑,饶有兴趣。
“姐姐,回去吧,你一直躲着不出来,大家都很担心你。”少女声音里忧心忡忡。
“不!”另一个女子语气强硬,“我不回去,他说过会来接我的,我要等他。”
“他不会来了……姐姐……”
“玉菲,你知道吗?他对我真的很好。他说过,等我脱身,他就找个理由带我远走高飞,永远不回这个是非之地。”女子说着,想到那些美好的幻想,轻轻笑出声来,“我喜欢他,只要跟他在一起,怎么都行。”
“三天了,已经过去三天了,”少女苦心劝慰,“要来的话,他早就来了。”
“我相信他,他一定会来带我走的。”
“姐姐,我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是你做出这样的傻事来,会连累大家的。”她顿了顿,又继续道,“我们背后不仅仅是我们自己,到时候招来的很可能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呵……”女子冷笑一声,“他们逼着我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从穿上嫁衣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了,而是一颗棋子,一颗他们争权夺势的棋子罢了。”
“姐姐……”少女轻轻叫了声,欲言又止。
“玉菲,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是下一个我。”
两人沉默着,都不再说话。
风轻轻吹过,倚靠在树干上的傅青琅眼神深幽。
“对于父亲而言,我们都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他的棋子。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姐姐,我……”
“玉菲,谢谢你没有拆穿我。”女子心平气和地道,“记住,姐姐的事,你一概不知情。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两人的谈话结束,之后就是各自离开的脚步声。
傅青琅扬眉,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基本情况。太子妃与人有染,约了那人在一醉楼见面,差点被太子殿下当场捉奸,恰好她闯了进去,太子妃便拿她做了借口。
至于那天晚上的刺客还有大火,八成也是太子妃为了脱身而设计的。不过现在看来,事情演变成,太子妃与人私奔不成,反倒被人撂在这里了。
傅青琅叹了口气,想到那日与太子殿下交谈,越发替聂瞿不值。至于太子妃那所谓的心上人,她倒是好奇,什么人,胆敢抢太子殿下的女人?
从树上跳下来,傅青琅顺着前方走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姿高挑纤瘦,脸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长得十分漂亮,正是太子妃管玉芜。她正朝着竹林深处而去,傅青琅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也一同进了竹林。
不一会儿,那管玉芜停了下来。曲径通幽,花木繁盛,一座小小禅房掩在一片苍翠之中。微风吹过草木沙沙作响,愈发显得此处静谧无声。
管玉芜来到那座略显破败的禅房前,又扫视了一遍周围的情景,才推门而入。
傅青琅小心靠近禅房,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照进去,屋内陈设简单却井然有序,堆满了灰尘的器具表明已是很久无人打扫过。她在窗外看了片刻,管玉芜毫无察觉,只是痴痴地坐在那里,等着要等的人。
难怪没人能够找到她,原来是躲到了这里。这里原本是云华寺已经逝世了的另一位高僧——灵枯大师生前的居所,已经荒废了十多年了吧,从来没有人来过。
傅青琅伸手欲敲窗,却又缩了回来。
她就这么拆穿她,好像不太合适,还是找个机会告诉宋承煊吧。算算时间,估摸着该回去了,便原路返回。
来到半路,倒是意想不到的遇到了个人。
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清秀,灵隽如水。头上绾了单螺髻,一边各插了支翠玉步摇,着一袭碧色襦裙,长得灵动可人。
猛然注意到后面跟上来的傅青琅,她被吓了一跳,差点踩空。
“小心。”傅青琅出言提醒。
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谈话的人之一,太子妃的同胞妹妹,管玉菲。
两人相互打过招呼,傅青琅笑了笑:“管小姐怎么跑这里来了,不应该在莲台听佛经吗?”
“我听不懂,就出来转转。”管玉菲绞着袖口。
“哦,我也听不懂。”傅青琅笑着道,“听说太子妃失踪了,找到了没有?”
管玉菲迟疑片刻,摇头道:“没有,没有找到。”
“怕是凶多吉少了……”傅青琅叹了口气,又问,“太子妃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好好休养,还跑到云华寺来?”
“姐姐的身体时好时坏,怪得很,就连太医也诊断不出病因。之前还下不来床,只能靠人参养着,不过几日前又好了许多,就说想来云华寺静静心。”
“还真是怪病。”傅青琅闻言一笑,“可有让老和尚看过?他的医术虽说不能包治百病,但比宫里的太医强多了。”
“老和尚?”管玉菲疑惑地看向傅青琅。
“我说的是灵虚大师,他本就是个和尚,又年长,不正是老和尚吗?”傅青琅解释。
“我第一次听人这么叫灵虚大师的,灵虚大师可是备受追崇、世人敬仰呢。”管玉菲笑了笑,脸颊上露出两个梨涡。
“大道理一堆一堆的,就是个老和尚!”
管玉菲看着她一笑,又继续道:“姐姐说她的病已无大碍,不想人打扰,只需静养便可。”
“是吗?”傅青琅扬眉,“听闻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太子妃病情如此之怪,太子殿下不管?难道传言有误,你姐姐并不受宠?”
这句话让管玉菲愣住,她脸色有些僵,手指绞着袖口,过了片刻,才低声道:“太子待姐姐极好,自然是管的,不然也不会陪着姐姐来云华寺了。“
管玉菲声音细若蚊蝇,傅青琅笑着点点头,前面半真半假的试探得出了点东西,她还是终于忍不住问:“你姐姐似乎与其他人来往甚密?”
“没有!”管玉菲立即否认。
两人一路相顾无语,不多时就回到了莲台,这会儿灵虚大师刚好讲完经,众人都相互道别。
傅青琅远远地就看见了傅夫人正被几个人缠着说话,她也不急,转向管玉菲道:“我在这等我娘,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管玉菲似是在想着什么,并没有回她的话。傅青琅正欲再说一遍,就听到有人叫了声:“玉菲妹妹。”
几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女孩朝她们走了过来,其中有一个直直瞪着傅青琅,似乎对她厌恶至极。
傅青琅挑眉,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