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远刚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通训斥,几个大臣灰头土脸地被赶了出来。
江公公小心翼翼,生怕那位连日来的怒火因这事又发作一通:“皇上,傅小姐病了,恐不能进宫面圣。”
“病了?”元德帝闻言,疑惑一瞬,放下将要扔出去的奏章,抬眼看看向江远。
“是,听说很严重,都下不了床了。”
元德帝皱眉,凝神沉思。江远一看,想着事情怕是不好了。
然而,出乎预料地,元德帝没有怒发冲冠,竟然还笑了几声。
江远跟在元德帝身边也有四五年了,自诩还算了解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现在却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这笑从何而来。
“大将军此次北界一行,可有好些时日了。边境之局势,久久不能安稳,有些人,早就安耐不住了。”元德帝闲话一般,“太子遇刺那事,到现在,弹劾傅英的折子就没断过。”
江远垂头笑了笑:“傅大将军远在北界,朝堂之上自然是与他在京中时不同的。”
——远在北界,鞭长莫及。
元德帝看了江远一眼,语气稍稍温和一些:“朕这么压着,总不给朝臣们一个交代,也不是办法。”
“皇上自有定夺,大人们心中郁愤,再义愤填膺,也不敢僭越。”江远说着,给元德帝斟茶。
三言两语,他自然看得出来,元德帝是不想动将军府的。
“江远,傅小姐一病,大将军爱女心切,战事总不能再拖了吧。”元德帝心情颇好。
江远动作平稳:“自然。大将军疼爱女儿可是出了名的。”
“傅大将军一生戎马,为国尽忠,如今爱女病卧在床,该好好安抚。”元德帝道,“去,给朕好好赏赐,不能委屈了傅小姐。”
元德帝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整个人精神一震,傅青琅的病正中他下怀。
“是。”江远一口应下,提醒道,“太子妃那边……”
这话一提出来,便有人报赵贵妃来了。
元德帝按了按眼角,似乎有些疲惫,江远察言观色,不再多说,退到一旁默默沏茶。
赵贵妃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御华殿,什么也不说,一头跪在元德帝面前,低眉顺眼,抽抽噎噎,模样委屈极了。
元德帝一见她这样,有些烦躁,也不问怎么回事,继续看奏章。
赵贵妃跪了一会儿,见皇帝不理她,急道:“皇上,你要为臣妾做主啊。”
元德帝抬头看了一眼,颇不耐烦,赵贵妃也不管上面那位脸色如何,抓住时机就哭诉道:“皇上,臣妾冤枉,你要为臣妾做主。”
“臣妾在宫里一向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从不僭越,待人也和和气气的,从没有蓄意为难过谁。今日却在御花园里受了天大的屈辱!”赵贵妃委屈道,“璇昭仪见了本宫不行礼便算了,我也不跟她计较,可她竟然诬陷我推她,还借机打了臣妾的婢女。”
“臣妾好歹也是皇上的贵妃,她一个小小昭仪掌掴臣妾的婢女,这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赵贵妃揪着璇昭仪恃宠而骄不放,越说越理直气壮,“皇上,璇昭仪——”
赵贵妃一连说了两次替她做主,元德帝原以为是多大的事,却没想到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当即被气笑:“贵妃别气坏了,这些都是小事。”
赵贵妃皱着眉头,不依不饶:“皇上,璇昭仪还说臣妾年老色衰,色衰爱迟……”
“好了。”元德帝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诉苦,耐着性子劝了几句,将赵贵妃哄了回去。
“皇后怎么不管管?”元德帝揉揉眉心,转身问江远。
后宫之事,一向由皇后做主,鲜少出差错,今日赵贵妃和璇昭仪起了争执,实在不该闹到他面前来。
“想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选妃的事,太后给了皇后压力。”江远似是猜测。
选妃之事早就在筹划了,人选方面争议较大,太后和皇后互不退让,此事就一拖再拖,生生拖了半年。
“这也不该,皇后向来深明大义,不会因这事而落人口舌。”元德帝语气温和。
江远点点头,笑着道:“皇后自有分寸,许是事情繁忙,没顾得上。”
说起这位皇后,大多数人绕不过“运气”二字,可谓一波三折后的否极泰来。
皇后齐氏,乃是大祁一个没落家族的庶女,早年因选秀入宫,不得宠幸,做了先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小侍女,之后时来运转,得了皇上青眼,立为嫔。初得恩宠,便与家里决裂,成了个真真正正的孤女。
七年前,四皇子生母兰妃难产而死,皇上下令彻查,查出此事乃是先皇后联合太医南宫蓄所为。一国之母谋害皇嗣,世所难容,皇上盛怒之下,废后,南宫蓄满门抄斩。
先皇后乃太子聂瞿生母,赵家嫡次女,赵贵妃亲姐,与皇帝是少年夫妻,多年来互相扶持,此番虽为大罪,却也可以保全一命。但,此事一出,先皇后心灰意冷,不忍废后之实,在冷宫中服毒自杀了。皇帝对此难掩悲痛,罢朝一日,以示痛心。
先皇后被废,朝臣纷纷上书立后一事,元德帝几经思量,终于下了旨意,新后人选出乎预料。
是这个没有人注意到过的微不足道的齐嫔。
在此之前,谁都想不到一个孤若无依的孤女,会成为大祁的皇后。
只能说,齐皇后运气太好。
——时也,命也。
元德帝摆摆手,屏退一干人等:“召安国公,让他带着府上七小姐一并来。”
——
管玉菲拿着信纸皱眉。
傅青琅信中说了她姐姐的情况,并让她装病。
不明就里的管七小姐左右为难,照做不是,不照做也不是。
之前与傅青琅的交易不了了之,她实在想不通傅青琅为什么会去云华寺见她姐姐,还救了她。
神游之际,侍女来报:“小姐,夫人和吏部尚书夫人有约,出门了,不在府里。老爷说公务繁忙,所有人不得打扰。”
管玉菲叹了口气,父母避而不见,是不想她提姐姐的事。
这两人比外人还要冷漠的态度,瞬间将她心里的疑虑打破。
“我浑身不舒服,应该是病了,彩儿,你去请个大夫来吧。”管玉菲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就请时常给我看病的那位,快点,不得耽误。”
“小姐你生病了,我马上去。”彩儿闻言,慌慌张张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