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别磨蹭,赶紧上去吧,别耽误了我们觉醒。”
身后的杨型亮催促道。那声音漫不经心,却夹带着无尽的嘲讽。
但辰曦只轻笑一声,头也没回地朝高台上走去。前世作为杀手的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听惯了他们说的各种话,杨型亮的话不痛不痒,嘲讽得太没水平。
高台上,已站许多时候的郝德眯着眼看着辰曦,干燥的嘴唇微微翕动:“你就是辰曦吧,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坐上去吧。”
一个多小时的曝晒,阳光已经不如先前感觉那么和煦,厚重的礼服使得郝德满头大汗,几乎打湿了四方帽子。这个测试简直就是坑爹玩意儿,没点好处,亏旋光部门这么重视。他此时只想着早点把测试结束。
在郝德毫无波动的眼神注视下,辰曦忐忑不安地坐上去。没到最后一刻他仍旧怀有希望,因为他并非别人嘲讽的那样没有觉醒旋光,而只是和别人不同罢了。
“白色旋光,旋转静止,异能:无。”
屏幕上这大大的一行字使人眼前一亮。当然这并非指的惊艳,而是闻所未闻的疑惑。
郝德登时愣住了,就连主席台上的几人也在交头接耳。
“白色旋光?旋转静止?”郝德立即拿起手机查询起来。他查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一个有关的词条。
“怎么回事?这还是我头一回碰到这种事?”郝德莫名其妙,他又在仪器边检查了一会线路,没发现什么问题。让辰曦再次坐上去,依旧是这个结果。
“郝德修士,”一个位于后排,有一抹淡淡浅笑挂在脸上的英俊男子低声说道:“你只顾看着前面,难道没注意后面三个字吗?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声音虽显得温和,但温和中却有着一种看不见的无形气场,周围同学无不侧目。
而郝德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时,即便是异能达到黄阶上品的他,居然不敢有丝毫生气,反倒是有些讶异和尊敬。
“贾少。”郝德看到这个人,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别多说什么,废物就不要犹豫地跳过吧。”
郝德闻言,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脊背挺得直直地面对辰曦,冷言道:“你可以下去了,已经写得很清楚,无异能。”
辰曦听到他这么说,当然知道这是那个叫贾少的功劳。
大明本来是没有世家的,有也被朱元璋铲除干净。但是因为五百年前旋光异能的出现,改变了力量格局。仅仅过去五十年,大大小小宗族便像雨后春笋般崛起,让明朝政府也没丝毫办法。
贾少,贾东来,便是苏城的一个宗族族长的儿子。根据北美福布斯排行榜的推算,该宗族能位列世界五百强。
辰曦并没因此离开,而是朝郝德恭敬地行了一礼,诚恳说道:“我能不能继续下面的测试?即便我没有异能,也想看看我的灵识是什么等级。”
郝德不耐心地摆摆手,“没有异能,灵识就是摆设。”
“可是别人都经过测试,多我一个人没什么吧。”辰曦再次恳请道。
“说了是摆设。你要知道这个测试仪器不是谁都能用的,既然你无异能,就立马下去,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后面的杨型亮紧跟着说道:“是啊,修士说的对,辰曦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听到这话,辰曦不由皱紧眉头。可是他还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
像杨型亮和贾东来这样刚刚满18岁没有异能的人,不管他们再怎么高高在上,辰曦也有信心一击必杀。但他也知道,他要是这么做不用等警察抓他,可能还没出手,这个黄阶异能者就能将自己毙命。
辰曦这在前世堪称一绝的功夫,在这个时代毛都不是。
当然这只是他一闪而过的心理活动,他想的最多的其实是:为什么别人穿越都能天赋异禀,为什么轮到自己就成了摆设?如果说白色旋光没有异能,事实摆在面前他认了,但灵识会不会特殊呢?
怀着这样的念想,辰曦当然要试一试。
“辰曦,我理解你的心情,”贾东来从队列中慢慢走出来,脸上依然是那淡淡微笑,笑配上他的话,乍一看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但辰曦知道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贾东来渐渐踱步到辰曦面前,在辰曦耳边轻声用一种极其厌恶的语气道:“你很不甘心,我们都知道,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等他说完,郝德一个眼神,位于他两旁的侍者就已经疾步踏上来,准备将辰曦强行带下去。
辰曦看到这一幕,也不再坚持,在别人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注视下,自行走下台去。
可还没到边缘,只听到主席台上有一声人说道:“且慢。”
并非话筒发声,因为他的人已经走向高台。
辰曦止步,回头看着这位身上穿着飞鱼服,戴缠棕帽的中年男子。他这身在重要场合作为礼服的服饰,已经足够说明他的身份。他是名锦衣卫。
“千户大人。”郝德修士恭敬地行一礼。
千户是锦衣卫的等级。叫别人的职位,是表达尊重。
但这位千户大人似乎没听见,又或者根本不想理会他。
千户大人来到辰曦面前,眉梢微微一挑,随后脸就像是一张白净宣纸上多了几道笔墨,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突兀的笑意。这笑极浅极淡,甚至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种意思,是玩味,还是其他。
“你的白色旋光很有意思,自从我大明步入新时代以来,还未曾见过有你这样的情况。你知道你身后的旋光是怎样产生的吗?”
辰曦一知半解,摇摇头。
千户大人道:“根据最新研究表明,旋光是由命门穴的白色而生,旋光产生的时候,颜色也就附着其上,但很显然你少掉了附着颜色这个过程,所以仅仅有旋光而没有颜色。没有颜色,就是没有异能。”
“但其实又不完全一样,也有极少数人在这个阶段,旋光产生了颜色上的变异,可能会在18岁之后的某天重新附着上颜色,那时会再有异能出现,我们称这个为觉醒推迟。我想你可能属于这种病症,那么我可以给你个测试灵识的机会。”
“但你不要高兴太早,除非你的灵识达到b级,否则你永远也不可能觉醒异能。这是几百年数据统计的结果。”
辰曦微微颔首,对这个机会表示感谢,他相信自己重活一世怎么说灵识也要有点特别吧。
听到千户大人的话,郝德不得不将头盔递给辰曦。而周围的同学表情各异。
辰曦极其认真地打量一眼,随后戴上坐在椅子上等待。
只感觉到微微的电流从他头上鱼儿般游来游去,令他头皮受到阵阵酥麻感觉。过一会儿,在他沉浸在一种似梦非梦的环境里后,便看到了自己前脑额叶处,有一个小小的光团出现。
这是什么?难道就是他们所言的灵识?可是只有这么小?
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辰曦突然从梦中惊醒,摘下了头盔。
会是怎样?辰曦回头看,屏幕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着一个字母“c”。
千户大人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辰曦,最终什么都没说,默默回到了主席台。
这个意思,很明了。
辰曦懂。c级灵识算得上是不凡,却没有ab那么惊世骇俗。或许对于有异能的人来说,c很令人羡慕,可对于旋光变异的人来说,灵识不到b就不用想翻身了。
“废物,浪费时间。”
“白痴。”
“成天做白日梦。”
“成绩再好,到这一天,就终究是过去了。”
“还是摆正心态别好高骛远了。”
辰曦黯然地走下台,背后的人落井下石的话全都进入他的耳朵。或许是18岁之前,曾经耀眼的文理成绩压得他们抬不起头,这些人在今天终于踩到他的脸上,扬眉吐气了。
这些话有没有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纵然辰曦看起来多么不在意,他也难以否认这些话让他本就难受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夕阳下,辰曦慢慢走出校门。他没看到,还有一道忽长忽短的落魄身影朝他走来。
“学委,回家了?”
听到这声音,辰曦回过头,惊讶道:“林东?你?”
“呵呵,”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林东答道:“我没高兴等下去了,你知道,我没有觉醒。”
辰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测试虽然是例行公事,但最终选择权还是在自己身上。为了顾及到同学的尊严问题,不想测试的可以提前离场。所以留在操场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能觉醒的,另一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
辰曦属于后一种,但又不彻底是。
因为他到了黄河,心也没死。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知道异能这件事,一共等了五年。
期待这么久,却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甘心。
校园门口分别后,林东披着金灿灿的夕阳,踩着自己影子,慢慢朝公交站台走去。辰曦目送他远去,显得沉默。
“叮铃铃,叮铃铃。”
这是放学的铃声。这些十八岁之前的小孩子,放学了。
伫立在门口的辰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生出无尽感慨。明明很多人比他小没多少,可他还是喜欢这么叫。
突然,像受了某种刺激,他扭身就朝西边的地铁站走去。
此时,苍穹上正浮现出一幅波澜壮阔的彩霞,或浓或淡,或重或暗,恢弘的色彩由着夕阳一点朝四处辐射开来。可是,纵然彩霞多么绚烂姿态多么隽秀,当边陲的夕阳落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一切都将湮灭。像泡影。
他的步伐愈发坚定,没有犹疑。
或许是看到了命运,又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年纪。
今天,他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