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镇江府沿江驿道尽布冰霜;数十黑骑循道飞驰,带起路面霜飞如银。“嗖”,领头一骑猛一抬弓搭箭,羽箭穿透路边一株碗口粗的杨树。黑骑勒马止行看着尤自乱颤的秃树眉头紧簇,冬夜少了虫鸣尤为安静,方才忽闻身侧异响,如此距离一箭穿树寻常人必定命丧当场。抬手方要派人探查,就听树后暴喝“走”,同时七箭由树后直射而来,不及格挡咽喉处已中一箭,身后三骑翻身落马,树后弹射出两人,向远方遁去。
“相公”,花玉蓉低声惊呼一把扶住站立不稳的萧朗,方才七箭耗尽萧朗仅余的一丝力气,只见背后一片血红,草草包扎的伤口早已崩开;穿透腹部的枪伤也在渗血。“相公坚持住,前面就到六面亭了,我依你我们以后就住玉骰庄,用不出世。”腹部微微隆起已然有孕在身的花玉蓉架着萧朗缓缓前行,留下了一路斑驳的血迹,萧朗的血也将流尽。
马蹄促促踏碎夜的寂静,一队黑骑合围着萧朗夫妇;远处的六面亭已隐约可见;可惜终是迟了一步,被黑骑赶上。“萧都统,今日局面已成定局,我看你还是休要挣扎,随我等去见蔡太师吧。”萧朗双手扶枪勉强站起,想要舞枪杀敌,却哪还有半分力气趔趄着扑倒在地,“尔等贼子助纣为虐,想我夫君浴血沙场多年,抗击金寇,金贼闻我夫君之名即退;蔡京佞臣不思卫我大宋,却还妄图军粮军饷;我夫君参奏何罪之有,竟挥军追杀至此。”花玉蓉爬向萧朗,原来腿上已中一箭,看着身边冰冷的黑骑军怒骂道“今日虽死,我与夫君也会在九泉之下等着蔡京老狗,看着此等恶人被挖心剔骨。”
一阵笛音响起,领头黑骑眼中冷光一闪,“玉骰庄的人已到,快,杀了他们。”言罢左右两侧各冲出一骑携雷霆之势长刀下劈,只欲将萧朗夫妇斩于马下。两声痛呼后花玉蓉只见两把长刀刀刃没入前侧不足一尺处的地面,两骑跪在面前,头颅却还在空中未曾落下。
“管你天大仇怨,我六面亭方圆五里内见不得半滴血。看来玉骰庄的规矩太师府的人已然尽忘。”霜雾中一人身着青衣手握竹笛,缓缓走来。领头黑骑方欲分辨,又闻那青衣人长叹,“哎,记不住也罢以后长点记性就好;今日用尔等的血,给那高高在上的蔡太师提提醒吧。”说罢外围六名黑骑直挺挺的摔下马;战马一阵惊乱,马身裹甲,只露四蹄悬地,奔驰间如疾电奔雷;一匹慌乱间朝着萧朗夫妇狂奔而去;咫尺距离转瞬即至。花玉蓉紧抱萧朗背朝战马闭上眼睛,或许死也是解脱;耳边传来马的嘶鸣,后背一阵温热;转身望去见方才战马倒在身侧,一柄长剑只透眉心,双目间仅见一把黑色剑柄,口中血沫喷射,眼见已经不活。四周黑骑在刚刚闭目的瞬间也均屠戮已尽。
“萧兄”青衣人缓缓行至萧氏夫妇面前,“昔日一别距今已七载有余,今日竟如此相见。”说吧盘腿坐下,吹起长笛,苍凉之音使得夜愈加冰冷。
萧朗此刻已不能言,只是紧紧的看着泪如雨下的花玉蓉,直欲把她印入心里;虽中万刀绝不蹙眉的汉子此时也落下豆大的泪水;最伤情莫不是与她死别,爱人在侧却已无力为她抚起额前的发;见她泪涟漪,却不能拥她入怀。多想抱紧她将余生与热血都给她…萧朗眼神渐渐木然,瞳孔中却始终印着她的脸。花玉蓉悲至绝境已无声,俯于萧朗身前,只见泪水滴落尘土与她的心同时破碎。
“萧兄,七年前我在此吹此曲《离人》偶遇兄台,兄台笑我英雄气短,笛声净是苍凉;可兄台不知,因遭人陷害,我全家二十余口仅剩我一人。兄台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此中人。”青衣人说罢长叹“哎,兄台放心走好,我定将照顾好嫂夫人和腹中胎儿。”
一座小岛藏于六面亭后长江中;岛上山庄汉白玉的门匾上刻着三个深红色的大字“玉骰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