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结束,苏瀚文心中怀着对恩师冰神的感激崇敬之情,并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苏瀚文缓缓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石碑旁的孙敬慈与毕晨曦,他面目狰狞,吓得刚刚狼狈站起来的毕晨曦向后跌倒,摔在孙敬慈身旁。
苏瀚文向石碑旁的两个少年走去,他左手轻轻抚着小腹的伤口,重伤之躯步履有些蹒跚。
毕晨曦大口喘着气,眼泪犹如决堤的洪水般流出,他看着走近的苏瀚文,心里越来越绝望。孙敬慈也在看着苏瀚文,但他目光呆滞,仿佛灵魂已经出了窍一般,脸上亦是一丝的表情也没有。
眼见苏瀚文越走越近,毕晨曦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玉简来,紧紧握在手里。
这枚玉简,是他随毕泽宇走之前,爷爷送给他的,一共有三枚。爷爷一脸严肃地告诉了他使用的方法,让他在危急的时候保命用。
毕晨曦不知道的是,就这三枚小小的玉简,对于如今家族底蕴正不可逆转地流失消散着的毕家,用“传家之宝”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他的爷爷,毕泽宇的父亲,毕家当代家主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对最喜爱的孙子毕晨曦的歉疚之情。
拿出了玉简的毕晨曦,想起了临走的时候,一贯严厉的爷爷一反常态慈祥、不舍的样子。那时毕晨曦心生困惑,却也不知道真相,只以为是爷爷疼爱自己,不舍得自己随父亲远行。
此时再联想起父亲之前所说的“被赶出毕家”,终于有所领悟。
而如今父亲死了,自己还能回得去么?
如果回不去,天下之大,自己又该到哪里去呢?
就在这时,苏瀚文已经走到了孙敬慈身前,残酷地说道:“结束了。”
他的右掌泛起一阵冰冷的气息,毫不留情地向孙敬慈胸口拍去。
毕晨曦嘶哑地吼了一声,猛地闭上双眼,朝着苏瀚文用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简,一道白色的剑气闪耀而出,犹如亘古寒冷的月光。
恍惚之间,白日仿佛变成了幻夜,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一道凛冽的月光。那道寒光不偏不倚地刺中苏瀚文的丹田,那一处战甲破损的地方。
苏瀚文身形急剧颤抖着,拍向孙敬慈的右掌顿在原处,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他低下头,双膝跪倒在地上,身躯摇摇欲坠,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伤口。
苏瀚文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在急剧的流失,知道自己已是命不久矣。
其实自他拜入冰神门下起,苏瀚文就不自觉地开始模仿恩师的种种,那种从容淡定与温文尔雅,以及冰神的做事风格。
若一开始他不择手段地直接向孙敬慈下手,而非与毕泽宇公平决斗的话,毕泽宇一定是护不住孙敬慈的,或许一切又将是另一个结局。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么?”苏瀚文感觉身体有些冷,由于自身功法属性的缘故,这还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冷。
海浪声依旧,下一刻,他眼中寒光闪烁,轻喝一声,右手用尽剩余的所有力气向孙敬慈拍去。他在临死之前,仍旧想着要取孙敬慈的性命。
由于苏瀚文受伤颇重,这一掌来势缓慢,但手掌上泛着的冰冷白气,阴森可怖。
孙敬慈看着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的手掌,像是刚刚回过魂来,惊慌地想要躲过去。
他本来是坐在那里,背靠着石碑,此时忽然感到麻木的双腿早已经没有了知觉,腰上也使不上力气,却是无法闪躲。
慌乱之下,他竟拉住身边毕晨曦的胳膊,将跌坐在地上的毕晨曦拽到身前,把他当做肉盾一样挡住了这一掌。
毕晨曦本来仍紧闭着双眼,保持着方才捏碎玉简时的姿势,忽然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他猛地打了个寒战,身上有一些地方已开始结冰。
他瞬间感到头晕目眩,昏死了过去。
而孙敬慈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苏瀚文与毕晨曦,心生愧疚。
他今日遭逢大变,心绪极度混乱,刚才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在一瞬间之后,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可后悔也已经迟了。
他没来得及去确认身边倒着的毕晨曦是否还有呼吸心跳,就感到天昏地暗,一阵头晕眼花,也昏迷了过去。
此时海面上朝阳悬空,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射下来,海滨之处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如雪的浪花。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两个二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脚上各自踩着一柄仙剑,腾空一米左右,一前一后沿着海岸线追逐嬉戏着。
以他们的修为,御剑之术尚不能像毕泽宇一样翱翔天际,但赶路的话,御剑的速度比步行或者乘船要快了许多。
两个男子穿着的衣服款式相似,不过颜色不同,一黑一紫。
穿着紫色衣服的男子年纪较小一些,脸色微微泛红,额头渗着汗滴,嚷着说道:“师哥,你等等我嘛。”
他入门较晚,修为不足,御剑飞行时有些吃力。
前面黑衣服的师哥头也不回地说道:“还不是怪你太拖沓,耽误了时辰。你赶紧的,今夜子时之前一定要赶到宁远,否则我们可就惨了。”
宁远城位于宁州东北境,与宁溪城相距不是太远。
师弟听到师哥的埋怨,努力维持仙剑的平衡,可怜兮兮的嘟囔道:“两年才能回家省亲这一趟,我这不是舍不得爹娘嘛。”
黑衣服的师哥怒道:“就你有爹娘,我就没有么?要不是为了等你这个拖油瓶,我现在早到了宁远了。”
紫衣服的师弟知道,一直对他很照顾的师哥此时并不是真的生气,他运转真元,略微加快速度,和师哥肩并肩飞行,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眼色,说道:“师哥你别急嘛,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就算我们迟到了也没事。”
师哥疑惑道:“明天不就是叶慈师伯收徒的日子么?”
师弟笑道:“对呀师哥,明天承影的各位首座长老都要去停云峰观礼,哪里管得着我们?要我说,就是明天晚上才赶到宁远城都来得及。”
师哥咬牙骂道:“你这个傻子,你师父去观礼,我师父都五百年没下过澜溪峰了,他老人家才不会去观礼呢。”
师弟这时才想到,师哥的师父是承影山澜溪峰首座叶幽篁真人,一心修道,生性冷淡,极少走下澜溪峰,恍然大悟道:“对哦,那师哥你可惨了。咦,师哥,你看那里躺着几个人!”
师哥顺着师弟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乱石之中有一片沙滩,海边立着的巨大石碑旁边躺着两个成年男子和两个孩童,再靠近一些,师哥看到了其中一个男子身旁地上放着的一柄剑,惊疑道:“咦?七星龙渊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仙剑上一跃而下,拾起了那柄七星龙渊,验证之后喃喃道:“居然是真的。”
两位师兄弟是宁远城承影山的弟子,他们的创派祖师爷便凭着一柄承影剑叱咤风云,开宗立派。相传宝剑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故名承影。
而七星龙渊剑与承影剑同属上古十大名剑,其珍贵程度,可见一斑。
“师哥,这两个孩子都还活着,一个还受了重伤。”
师哥走上前去,为毕晨曦把脉后,惊奇道:“寒极煞掌?”他的目光,不由转到旁边躺着的苏瀚文身上。
他,是冰神的弟子么?
“师哥,他伤势怎么样?”
“挺重的,反正我治不好。”师哥沉吟半晌,迟疑道:“不如,我们把他们带回承影去,如何?”
师弟大惊道:“啊?师哥,本来我们就要迟到了,带着他们两个,不是耽误事么?”
“你懂什么?这两个孩子,不就是我们迟到的理由么?”
看着师哥嘴角泛起的一丝笑容,师弟心领神会,说道:“对哦,我们是为了救这两个孩子,才迟回山的。”
“嘿嘿,聪明。”
师弟问道:“那师哥,这两个死人怎么办?”
师哥说道:“尘归尘,土归土,我们把他俩埋了吧。”
这一日,两位回乡省亲的承影山弟子路过宁溪城外,将昏迷在沙滩上的两个孩子带回了宁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