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许烈如此目光,林方有些明白了许烈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不知主公欲使方如何行事?”
许烈收敛目光,用手轻轻敲了敲案几,说道:“我会先找个由头将你训斥,同时借故免了你的亲卫统领之职,将你逐出亲卫,这次出兵徐州,你也便顺理成章不用随我去了。而后大军出征,你留在昌邑,待得大军出发之后,仲德先生会为你调派部分人手,由你统领,随同史阿前往河内,不过这些人都是不知情的,整个队伍之中只有你与史阿两人知道实情。”
“也就是说,你会先蒙受不白之屈,以戴罪之身来进行此事。一旦军队动作,这山阳郡中留意你的人自然也就没几个了,甚至就算有留意的,也会因为我对你的处置而有所收减,唯有此时,方是你行动的最佳时机!”
这是许烈和程昱荀攸三人认真考虑过的,如今天下大乱,每个诸侯彼此之间都有着自己的眼线密探,纵然不会涉及到具体的机密,但是天下智士多矣,凭借几个动向,要想判断出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也并非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而林方作为许烈长期以来的亲卫统领,定然也是上了各大诸侯的名单的,如果无缘无故不随军出征,势必会引起疑惑,那么顺藤摸瓜之下,各大诸侯如曹操袁绍者纵然还是不知道具体事宜,也该当明白林方是在办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而这一切的细节之处,都有可能成为一个崩盘的环节。
毕竟,这件事的走向偏离,其影响实在是错综复杂。
“主公,林方愿领此命!”听完许烈所言后,林方略一思忖,咬咬牙,便即应道。
他心中此时想到的根本不是许烈所说的“不白之屈”等事,而是许烈在面对如此之事时,竟然能想到他!
在林方内心之中,其实一直都有些被动。
当初在北军五校时,虽然因为军队团队理念问题被许烈看重,但是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对自己的“武艺不精”有些自卑。
很多人其实都是这样,当他选择了一条道路时,他确实是极为信仰和尊重的,对于殊途之道蔑然视之,对于自己所选择的道路也忠实坚定地一直走下去。
但是,你要说他心中有没有一份潜意识下的“我是没得选”的感受,那还真不一定说得清楚……
看似洒脱自主的选择,很多时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无奈。
看似弃若敝履的抛弃,很多时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绝望。
林方实际上就是这样。
当初,他身为伍长,带着兄弟一起上,和许烈打时,他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我不是真想这样,我是没办法!
因此,多年以来,虽然他一直坚定地执行着自己选择的理念,但是,当看到身为主公的许烈冲锋陷阵之时,当看到张猛勇悍难当之时,甚至看到比之张猛更胜一筹的周仓之时,他其实心中是有触动的。
而如今,此时此地,林方恍然间豁然开朗!
他发现,许烈是真的真的不在乎他的武艺!
许烈是真的真的看重他这个人的能力!
甚至是非他莫属的能力!
而且,许烈身为主公,安排任务,还如此郑重地与他商量,便更是心中触动了。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是经久不息的道理,能得人之心,必先交其心!
看着林方慨然应诺的神情以及那一身严整的甲胄,许烈心中很是欣慰。
“林方。”许烈轻声唤道。
“属下在!”林方轻声回道。
“此次回来后,你便离开亲卫吧!”许烈郑重地说道,神情比之方才,好似更为严肃。
“……”林方一惊,不知该如何回复。
“回来后,军中大将,韩浩徐荣张辽乐进,你任意选一个,去他们麾下,以校尉之职,统领五千人马,做他们的副将!”许烈目不转睛,一气呵成。
本来之前许烈就有放林方出去的意思,只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能够代替他的这般好使之人,所以才拖延至今。
而如今许烈算是明白过来了,他不应该拘着林方!
或许林方自己目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但是身为主公,却枉顾优秀部下成长,仅仅是为了自己的一时方便,不免有些狭隘了。
方才林方应命的那一瞬间,许烈想起了历史上的韩浩。
韩浩跟随曹操,执掌中军,屡立功勋,攻下汉中之后,商议留守汉中的方面之任时,所有人都觉得韩浩是最佳人选,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忠勇智慧,一应俱全。
然而曹操却以一句“孤岂能无中军耶?”直接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而后派了宗亲中的夏侯渊带着张郃等人留守汉中,而韩浩则依旧跟着曹操中军打转。
且不去说曹操“用夏侯而不用韩浩”到底是对是错,仅仅说韩浩能被众人推举为方面之任,其人自然是难以挑剔的一方统帅人才,而这一点,如今韩浩已在麾下的许烈,更是深有感触。
将一个方面统帅,一辈子带在身边帮忙管理中军,也不知是这个统帅实在太无能,还是这个统帅仅仅是图自己方便……
正是因为如此,许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林方不应该永远是他的亲卫,更不应该仅仅是为了他方便的亲卫!
“属下、属下……”林方张口结舌,正如许烈所想,林方现在其实还没想那么多,所以现在才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不必多想!”许烈念头通达,洒然一笑:“我并非是对你有何不满,而是我知道你的才能绝对不局限于一个亲卫统领的位置!我其实早就有任你出去领兵的意思了,只是此前贪图于你办事可靠,无人能代之,因而才一直未有下文。”
说到此处,许烈身子一直,挺胸拔背,继续道:“正好此次机会,届时便一并把这事给了了,哈哈,我可是很期待你独领一军的风采啊!”笑意吟吟。
林方闻听此言,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些不舒服起来,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深入肺腑不舒服,却又是深入肺腑的感动……
“属下领命!”